站在方程跟前，張明宇的雙腳在不自覺的顫抖。
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就握在方程手裏，只要方程一句話，他隨時都會沒命。
不過方程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身上那股書生氣還沒有退卻，的的確確是剛出學校的學生樣子。
“詹姆斯，幫他解綁。”
“你確定？”
方程點了點頭。
詹姆斯很快替張明宇解開了綁在身上的繩索。
對方程的行爲，詹姆斯和魏琳都有些不太理解，不過也沒多問。
方程看着張明宇，說道：“跟我一起走走吧。”
張明宇惶恐地指着自己，不確信地問道：“我嗎？”
“不是你還能有誰？”
我......”張明宇說話都在結巴。
方程不耐煩道：“別我我我的，快點跟上。”
就這樣，方程放開了張明宇的手腳，讓他跟在自己身後。
兩人穿過東邊的樹林，來到了北面的陡峭海岸。
這兒海風呼嘯，懸崖陡峭，底下的海浪翻卷，再往遠看是一座冒着濃煙的火山，眼前的場景看起來肅殺蕭索。
張明宇心中忐忑，揣測不明白方程帶他單獨來此的目的。
來到懸崖邊，方程回頭看了一眼張明宇，他當然不擔心張明宇敢耍什麼花招，因爲張明宇現在就光桿一個，身上就一條內褲，什麼都藏不住，再者就張明宇這身板，方程可以輕鬆地幹掉他。
之所以帶他來到北岸的懸崖，只是想單獨和他說說話。
“你是大學生？”
“大專生。”
“也算。”方程看着遠方的海面，“學的什麼專業？”
“市場營銷。”
“這和你幹船員的工作差得有點遠吧？”
張明宇搖頭道：“起點太低，工作難找，就算能找到的工資也不高，當時我看到船員招聘，一年能有十來萬，於是就來了。”
方程聽了直皺眉頭，說道：“來之前你知道出海捕魚是這個樣子嗎？”
“不知道，當時就是覺得錢多，所以就來了。”
看着張明宇後悔的樣子，方程知道他此刻心裏一定非常難受。
可是，每一條路都是自己選的，既然當初張明宇選擇了這條路，那後面的一切後果都得他自己承擔。
“一般的海員能有十多萬嗎，據我所知大部分漁工可沒這個收入。”
“我也是看到了他們當時的招聘廣告，說的是工作輕鬆，還能出國，每個月有一萬到手。”
方程毫不客氣，說：“真有這種好事輪得到你？”
張明宇低下頭，懊悔道：“當時也是被廣告給騙了，後來簽完合同上了船才知道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怎麼知道的？”
“和我一起上船的人大部分都沒有海員證，按照正規要求，沒有海員證是不能出海的。還有漁船遠洋出海要過漁政的檢查，爲
了躲開檢查，公司先是讓我們躲在小船上，等過了檢查再把我們放上船。”
“等我們醒悟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漁船已經出海，我們沒辦法再回去了。”
張明宇搖頭道：“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因爲公司有過許諾，只要我們能捕到足夠的魷魚，就能得到很高的工資。可是後來大家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他們把我們當奴隸一樣，沒日沒夜地逼着我們幹活，而且給我們的工資只有3000，這些就開始有人不滿了。”
“你說的他們是誰？”
“船長和大副，還有他們的人，他們一共有七個人，都是同鄉，而我們都是來自各地，大家心不齊，只能被他們壓在頭上欺負。”
方程說道：“所以李航站出來了？”
張明宇點頭道：“是的，一開始矛盾沒有激化，大家都在忍受，這中間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後來李航終於忍不住了，和他的老鄉田小光趁着夜裏幹掉了廚師，偷走了廚房的菜刀，然後砍死了船長和大副。”
方程這下終於明白了漁船上發生的事情，長久的矛盾累積之後，終於爆發了驚人的結果。
張明宇繼續說道：“當時船長和大副死了，他們手下幾個厲害的人也被殺了，剩下的人都只能跟着李航。但是李航他們不懂航海，我們的漁船隻能在海上亂漂。”
“在海上漂了有一個多月，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漂到了哪裏。在船上的時候人特別壓抑，感覺每天都會瘋掉。李航他們在奪取了漁船的控制權後，變得越來越殘暴，只要有不聽命於他的人，全都被殺了。”
“爲了拖你們下水，所以他逼迫你們殺人。”
“是的。”
說起殺人，張明宇的表情很是痛苦。
在船上的時候，他認識了一個很不錯的同鄉，兩人都是畢業生，懷揣着致富的夢想一起登上了這艘漁船，豈料世事無常，最後竟然是張明宇親手將他推到了海里。
說起自己殺害好友的事情，張明宇流淚痛哭，這是他心中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方程的心裏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出個海就能年入十萬，真要有這麼好的事情還不搶着幹，哪怕你真要去，也該多瞭解瞭解行情，問問那些老海員，走正規公司籤正規合同。
“你貪了，知道嗎。”方程搖頭。
張明宇淚流滿面，控訴道：“窮啊，因爲窮啊！”
“你知道在大部分農村，一個家庭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嗎？我父母一年到頭，每天都在地裏幹活，賺到的也就一萬多塊，他們把我送去讀書，是想我有一天能夠出人頭地。我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他們在讀初中和高中，我想多賺些錢給家裏寄去，讓我操勞的父母能不那麼辛苦。”
方程被張明宇的話堵住了喉嚨，一時間竟然有些哽咽，對剛纔自己說的話感到歉意。
“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我經歷這一切，爲什麼......”
張明宇握着拳頭，衝着大海放聲痛哭。
方程沒有說話，而是站在旁邊，等到張明宇哭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以前的事情過去了就別在想了，既然來到了海島，就好好在這裏活下去。”
“謝謝。”
“對了，還有一件事，唐朝輝和李航是一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