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瑟薇說的話一聽就是鹿島口音，並沒有過多地引起這名老婦人的注意。
聽到她熟練地說着鹿島話，方程知道一定是她剛纔洞悉了這位老婦人的大腦，讀到了她腦海中的已知信息。
“洞悉能力恢復了嗎？”
方程看向海瑟薇，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用眼神提出疑問。
海瑟薇兩彎月牙似的眼睛眯眯地笑着，衝方程惋惜地搖了搖頭，一樣通過眼神告訴方程，只是剛纔的一瞬恢復了洞悉能力，現在又消失了。
店裏沒有其他人，看上去有些冷清，倒也正合方程心意，省得人多眼雜，連頓飯都喫得不省心。
“老婆婆，今天店裏沒人呢？”海瑟薇主動找着話題。
“是啊，鹿島出了那麼大的事，外面的軍隊都打到城裏來了，現在人人自危，哪還有人來我這兒吃麪。”說着，這老婦人熟練地將一條魚開膛破肚，取出了裏面的內臟，然後分解出大塊的魚肉，一邊幹活一邊自顧地說，“本來食客就少，還下起了雨，來店裏的人就更少了。”
看着老婦人熟練的動作，方程在一旁開口問道：“老婆婆，您今年多大了，手腳還這麼利索。”
“七十六咯。”那老婦人瞥了方程一眼，“小夥子，你不是鹿島人吧，聽你說話不是鹿島口音。”
“我從東方來的。”方程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老婦人“哦”了一聲，繼續幹着手裏的活，將取下來的魚肉用木槌不斷敲打。
只聽得店裏傳來“咚咚咚”的聲音，老人家手上的功夫看起來很不錯，沒多久就將魚肉捶打成了肉泥。
“老婆婆，您這店裏的面都是現做的嗎？”方程有一句沒一句地問着。
“是啊，這麼多年了，從來都是現做的，大傢伙都愛喫新鮮的。”老婦人答道。
“那您用的這是什麼魚啊？”
“馬鮫魚，用來做魚面最好了。”
談話間，有個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老頭從外面進來。
老頭手裏提拎着一個網兜，裏面裝的都是鮮活的海魚。
聽得兩個老人之間說了幾句，然後老頭將魚提拎到了店鋪裏面。
海瑟薇聽得懂兩人的談話，微笑道：“老婆婆，您丈夫這麼大年紀了還去海里打魚呢。”
老婦人垂目低頭，說道：“我們膝下無兒無女，也就只好自己做這些事情了。”
“哦。”
方程聽了之後一聲長嘆，才知這對老夫妻無兒無女。
但老婦人似乎已經看淡了這些，活到她這個年紀該想通的都早已經想通了，短暫的情緒低落之後，老婦人繼續幹着手裏的活，嘴裏還唸叨到，“兩口子啊，平平淡淡纔是真，你們小兩口以後慢慢會明白的。”
“老婆婆，我們......”
聽到老婦人將兩人誤認爲小兩口，方程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尷尬地想要解釋。
扭頭看向海瑟薇，她兩頰生靨，竟然有一絲絲羞怯之意，明知老婦人誤會了卻也不去解釋。
老婦人不等方程解釋，搶着說道：“
小夥子，我看這位姑娘舉止氣質不似一般人，一定是哪家的大家閨秀，你想要對人家好，還得多多打拼啊。”
“謝謝老婆婆，他會做到的。”海瑟薇搶過了方程的話，眼神裏帶着幾分羞澀和甜蜜。
沒多久，兩碗熱氣騰騰的魚面就被端到了方程和海瑟薇的面前。
早已經餓壞了的方程等不及開喫起來，魚面進到嘴裏，鮮甜的魚肉味道立即征服了味蕾，q彈爽滑的口感讓人吃了一口忍不住還想再喫一口。
方程這邊只顧着吃麪，海瑟薇若無其事地與老婦人聊起了最近的事情。
“老婆婆，這幾天鹿島不太平啊。”
“可不是嘛，聽說是鹿島的海盜搶劫了萬國，惹惱了萬國的國王，這才帶着大軍打了過來。”
“那您怎麼看呢，現在萬國的軍隊駐紮在鹿島，萬一以後他們不走了怎麼辦？”
“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管得了那些，誰來當這個皇帝不都一樣，我還在這兒開我的魚面小店。”老婦人搬了把木凳坐在竈臺後面，衝着海瑟薇笑道，“姑娘啊，這些事不是我們小老百姓操心的。”
方程囫圇吞着嘴裏的魚面，含糊不清地說道：“那您覺得原來的皇帝當得怎麼樣？”
老婦人說道：“要是萬國的軍隊沒打過來，我也沒機會說這些話，說了要被抓起來。要說我們的皇帝，除了欺壓我們這些老百姓，搜刮底下的民脂民膏，自己貪圖享樂，放縱子女爲非作歹，好像也就沒什麼缺點了。”
“老婆婆您還真幽默，就這還叫沒什麼缺點。”
“有我也不敢說啊。”
“都這樣了，你們不起來推翻這個昏君嗎？”
老婦人自謔地笑道：“誰敢呢，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再說誰會當這個皇帝呢。我這魚面是個手藝活，每個步驟都需要反覆的錘鍊才能夠做到最好，食客喫到嘴裏的魚面才最彈最鮮。我想那當皇帝一定比我做這魚面還要難得多，這麼一個國家要治理好，哪是件容易的事情。”
方程暗暗心驚，不想這老婦人看得竟如此透徹，實在讓人既驚訝又佩服。
“既然這皇帝不靠譜，不如去萬國如何？我聽說萬國是個好地方，那裏可比鹿島只好不差。”
“萬國是個好地方，我們鹿島現在都用着萬國的銅幣，用着商人從萬國帶回來的肥皂。”老婦人話鋒一轉，“只是我也在鹿島活了一輩子，所謂故土難離啊，就是萬國再好，我也懶得去咯。”
方程跟着笑道：“也是，你們老兩口在這裏開着小店過得好好的，確實沒這個折騰的必要。”
老婦人說道：“誰愛折騰，幾個平頭老百姓愛折騰的，大家只要日子過得去就行了。”
“那讓你們原來的皇帝繼續來當這個皇帝呢？”方程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誰當不是當呢，之前就已經夠糟糕的了，多謝萬國的軍隊把他那爲禍一方的兒子給砍了，起碼以後不會比以前更糟。”老婦人說道。
“謝謝您了。”
方程掏出一枚金幣放在桌上，帶着海瑟薇一起走出了小店。
那老婦人看着桌上的金幣兀自發愣，這可是金幣啊，丟下一枚金幣就走了，剛纔這個男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