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遠能借宿許府,對許七安,對許府家眷而言,無疑是巨大的保障。有天宗聖女,有南疆小黑皮,再有一位身藏舍利子的和尚。
許府的守衛力量其實已經高的嚇人,遠比大部分王公貴族的府邸還要強。
恆遠雙手合十,道:“打攪了。”
說完,便隨着下人去了外院。
他雖然是和尚,但畢竟是男人,不方便住在內院,內院裏女眷太多。
在下人的帶領下,恆遠進了一間處在邊緣,僻靜的房間。
他絲毫不覺得這是怠慢,反而欣慰許七安的貼心,恆遠需要一個足夠安靜的房間,以供他晨課晚課誦讀經書。
簡單的清掃完房間,恆遠雙手合十,謝過下人。
待下人離開,他正要關上房門打坐,忽然看見門口探出一顆小腦袋,烏溜溜的眼睛憨憨的看着他,帶着幾分好奇。
恆遠露出了笑容,溫和道:“小施主。”
他識得這丫頭,是許七安的幼妹,恆遠也是來過許府好幾次的。
“你也要住到我家來嗎?”許鈴音問道。
“打攪了。”恆遠歉意的表情。
許鈴音跨過門檻,從兜裏摸出一塊將碎未碎的糕點,仰着臉,雙手奉上:“給你喫。”
真是個懂事善良的孩子.........恆遠露出感動的笑容,順手接過糕點,塞進嘴裏,感覺味道有點怪怪的。
許鈴音開心的跑了出去,沒多久,她手裏拽着一朵蔫了吧唧的蘭花跑進來,根部帶着泥土。
恆遠有些困惑的看着女娃子,心說送完糕點,還要送花麼,許大人的幼妹實在太熱情太懂事了。
許鈴音皺着小眉頭,苦惱道:
“我剛纔在外面玩耍,把娘心愛的花給打翻了,我又要捱打了。伯伯,你就說是你打翻的好不好,你是客人,我娘不會打你的。”
恆遠無奈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許鈴音不明覺厲的仰着臉:“什麼意思呀。”
恆遠溫和解釋:“就是不能說謊。”
許鈴音泫然欲泣,道:“那你把糕點還給我,我藏在鞋子裏三天,都不捨得喫的..........”
.........恆遠呆若木雞。
................
回到書房,懷慶和李妙真果然還在等待,兩位妍態各異的出挑美人安靜的坐着,氣氛說不上凝重,但也不輕鬆。
看見許七安跨過門檻,懷慶的反應比李妙真還要大,迅速起身,裙裾飄蕩的疾步迎來。
在許七安面前猛的頓住,秋水般的眸子緊緊盯着他,幾次欲言又止,竭力的控制着聲線的平穩:
“是,是誰?”
“不是他。”許七安搖搖頭,停頓幾秒,聲音低沉的補充:“是他。”
兩個回答,兩個他,分別對應着兩張畫像。
懷慶臉色倏然凝固,清麗的臉龐難以遏制的蒼白,血色一點點退去,她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巨大的眩暈襲來,身子一晃,就要栽倒。
許七安攬臂擁住她的腰肢,嘆息道:“殿下,節哀.........”
“本宮沒事,本宮沒事........”懷慶推搡了幾下,軟綿綿的靠在他肩膀,香肩簌簌顫抖。
不明真相的喫瓜羣衆李妙真驚呆了,心說你你你們想做什麼.........想在我面前做什麼?
這個過程沒有持續多久,懷慶小小的哭過一場後,迅速壓下內心的情緒,離開許七安的懷抱,輕聲道:“本宮失態了。”
李妙真見縫插針般的發問:“到底怎麼回事。”
許七安看一眼懷慶,見她沒反對,便給天宗聖女解釋:“龍脈底下那位,不是地宗道首,是先帝。”
先帝?!
李妙真的臉瞬間呆滯,她緩緩張大嘴巴,瞪大了美眸,腦海裏反覆迴盪着許七安的話,過了很久,她聽見自己喃喃的問道:
“怎麼可能!”
“真正對長生有執念的是先帝,我也很難相信,但事實也許就是如此。”許七安又嘆了口氣。
先帝的身體狀況其實並不好,他雖然是假死,可司天監術士的診斷結果是不會錯的,那就是先帝沉迷女色,掏空了身體。
這一點,史書上記載的也很明確,“貞德好女色”短短几個字說明一切。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所以先帝對修道,對長生纔會產生渴望。但又因爲氣運加身者不得長生的規則,只能把這份渴望壓在心底。
直到地宗道首來到京城,這之後,肯定發生了某些外人不得而知的隱祕,從而改變了先帝的認識,讓他看到了長生的可能。
李妙真用了很久才消化這個消息,連連反駁:
“不可能,先帝又不是道門弟子,先帝甚至不是武夫,而你在地底龍脈裏見到的那個存在,強大到讓你戰慄。”
懷慶眼圈微紅,深吸一口氣:
“兩者之間並無因果關係,先帝是普通人,但不代表他天賦不行,皇室成員中,但凡有資格角逐帝位的皇子,都會早早的納妃,爲皇室開枝散葉。因爲有沒有子嗣,是競爭太子之位的重要標準之一。
“甚至,如果皇子癡迷武道,會引起皇帝和諸公反感。沉迷武道,哪來的精力處理政務。父.........他沉迷修道二十年,朝野非議紛紛,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想當皇帝,就得放棄修行,畢竟人是有極限的。
先帝選擇了帝位,但不代表他天賦不行。
這二十年裏,他就像一條蛀蟲,趴在大奉的國運上敲骨吸髓,榨取民脂民膏,哪怕是一頭豬,這麼多的資源喂下去,也喂成天蓬元帥了。
更何況,依照目前的情況看,先帝的天賦並不弱。
李妙真一時無言以對,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悚然一驚,失聲道:“鎮北王的屍體在哪裏?!”
許七安和懷慶相視一眼,不明白她爲何如此激動:“怎麼了?”
鎮北王的屍體四分五裂,死的不能再死,楚州案中,根本沒人在意一個親王的屍體怎麼處理。
天宗聖女緩緩站了起來,以極爲驚恐的目光掃過兩人,道:
“一氣化三清,一者三人,三人一者,只要沒有徹底殺死三尊分身,那他們是不會死的。死的只是多年積累下來的氣血,死的只是三分之一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