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煌目光深邃的看着葉楓。
葉楓一怔。
腦海裏不由得出現了這個問題。
憑什麼？
憑我兩世爲人，先知十幾年的信息？
雖然第一時間出來的答案是這個，但是葉楓似乎又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但是仔細一想，又有點說不出來哪裏不對。
“我知道，或許你想說，這些都是你靠自身才華努力來的。”
陳煌看着葉楓繼續說道：“但是你不覺得你賺錢的速度有點太快了嗎？快到令所有人都難以想象的地步，他們會想，你公司是做什麼的，怎麼可以在短短四五年的時間，累積千億的身家呢？”
“如果你完成從無到千億這一數字用了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沒有人會說你，只會說你厲害，眼光長遠，但是你用的時間太短了，真的太短了，短到你無法隱藏自己，短到別人無法忽視你的地步，別人只會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你葉楓只用了四五年的時間就賺取了一千億的身家。”
“當然。”
說到這裏，陳煌停頓了一下，凝視着葉楓說道：“也不是不讓你賺，你能賺這麼多錢是你葉楓的本事，不過得知道一件事情，首先是你在這個國家，你有這麼好的經商環境，你才能賺這麼多錢，另外，你是從大衆身上賺到的這麼錢，大衆屬於誰？屬於國家，他們都是國家的一份子。”
葉楓沒說話，擡頭同樣看着陳煌，第一次，從陳煌的話裏聽到了沉重和束縛。
“感到壓抑了？”
陳煌驀然笑了起來，點了一根菸說道：“其實我跟你說這些倒不是爲了讓你感到壓抑，只是想給你一個大概的意識，老祖宗說的好啊，故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前鑑不遠，覆車繼軌，在你和我看來，你賺這麼多錢，都是靠你的能力，但是在別人看來不一定這麼想，所以呢，你以後要好好在國內倒也沒什麼，賺錢嘛，你自己的能力，上面的人也不會說你什麼，但是當你想要把錢帶出去的時候，弄不好就要有問題了，用直白點的話來說，就是看你不爽，藉着我的平臺，從我的人民身上賺了這麼多錢，然後你想跑，哪那麼容易？”
“其實我也知道你有這方面的大局觀。”
陳煌接着跟葉楓舉例子：“打個比方，就說你當地人，然後外地人從你這裏，依靠的資源，依靠你們本地人賺了很多錢，然後賺完錢想跑，你心裏會樂意嗎？也許你會說樂意，但是我告訴你，人性上來說，絕大部分人心裏都會不樂意，哪怕是沒有這外地人，他們也賺不了這麼份錢。”
葉楓嘆了口氣，說道：“所以說，荀子的觀點是對的，人之初性本惡是對的？”
“倒也不能這麼說。”
陳煌搖頭，拿過兩個水杯，往裏面倒水，都是倒到一半的時候停止了：“人之初性本善與性本惡之說，自古就有爭論，我倒是覺得各佔一半，並且是可以在善惡之間來回切換的，就像兩杯水，水位在中間的時候是一個平衡，一旦打破了這個平衡，問題就來了。”
說到這裏，陳煌不再去管兩杯水了，擡頭對葉楓說道：“這樣說起來有一些複雜，反正善惡不是絕對的，很多時候是相對於對方相處的處境來決定善與惡的，倘若你過的很好，那麼大多數人對你不一定有惡，但也絕對不會有善，但是當你的處境很差，甚至得了絕症的時候，大多數人就會對你善了，因爲你是弱勢，人性不同情強勢，甚至嫉妒強勢，但同情弱勢。”
葉楓咀嚼了一會陳煌說的話，接着看着陳煌笑了起來：“你很少跟我講這些，怎麼今天有閒情了？”
“因爲你爬的太快了。”
陳煌緩慢的說道：“說真的，當初仲爺讓我去接觸一下你，看看能不能給你一個梯子讓你爬上來，我開始的時候也沒當回事，畢竟你只是一個普通人，跟我根本不是一個圈子，就算我給你一個梯子，你也擠不進來我的圈子，不管是硬實力，又或者經歷見識，都不是在一個維度，你也沒往心裏去，我把你當兄弟纔跟你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就好像你一個小學生，我們是大學生，強行把你拉進我的學校，你能跟別人談的來嗎？也談不來的是不是？所以我就把你交給了週一航。”
陳煌感慨的看着葉楓：“幾年內，你就到了一個別人想都不敢想的高度，如果說有人跟我說，他能在幾年內到達比爾蓋茨的地位，我肯定會笑，說這煞筆腦子被驢踢了，拎不清自己，但是你說這句話，我現在能信。”
“你信的對。”
葉楓看了一會陳煌說道。
陳煌樂了：“你還真挺不會謙虛的，比爾蓋茨現在將近600億美元的身家，你離他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路要走呢。”
“事在人爲吧，你不也說了，幾年前你也想不到我有今天嗎？”葉楓也點了一根菸，緩緩的說道。
“也是。”
陳煌點頭，接着說道：“剛纔我跟你說的，你要記心裏啊，你賺錢可以，賺再多都可以，但是資產管理這一塊，千萬要注意一點。”
葉楓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今天早上和孔荊荊看升旗儀式，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
陳煌好奇的問了一句。
“我在想，我爲那冉冉升起的五星紅旗感到驕傲。”
葉楓摸着胸口，感受着裏面以穩定次序跳動的心臟，擡頭笑了起來，以一種陳煌很陌生的梟雄口吻說道：“真的，挺驕傲的，所以我想，不管任何時候，我都會以我的國家驕傲，也想國家以我驕傲。”
“牛比的理想！”
陳煌聞言，對葉楓豎起了大拇指，接着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哎呀，可惜沒有酒，不然就衝你這句話，我就得敬你三杯。”
“滾蛋。”
葉楓見陳煌不正經的樣子，笑罵了一句。
“嘿嘿。”
陳煌嘿嘿了兩句，該說的話他也說了，至於路怎麼走，還得看葉楓自己，接着，他看着葉楓繼續八卦起來了：“不說別的了，說說孔荊軻吧，你和她之間真的結束了？”
“算是吧。”
葉楓點了點頭。
陳煌翻了個白眼：“什麼叫算是吧？”
“知道什麼叫最熟悉的陌生人嗎？”
葉楓吸了一口煙，又緩緩的呼出：“其實對於她，我也說不清楚我心裏是怎麼想的，也許之前心裏還有僥倖，說來奇怪，自己很怕麻煩，很怕牽扯不清，但是就是存有僥倖。”
陳煌一個勁的點頭，滿不在乎的說道：“嗯嗯，懂的，畢竟孔荊軻才華與美貌並存，男人嘛，誰還不懂誰了？”
葉楓目光不善的瞥了一眼陳煌：“你說還是我說？”
陳煌訕笑：“你說，你說……”
葉楓被陳煌剛這麼一打斷，一時間還不知道從哪說起了，緩了一會，想到孔荊軻跟自己說的她已經和別人有女兒的畫面。
葉楓嘆了口氣說道：“不過現在僥倖沒了，不瞞你說，有點失落，但也還是有點慶幸，因爲不用爲難了，不過要說我和她之間的感覺，其實還是說不清楚。”
陳煌感嘆：“感情這東西還真夠複雜的。”
“是複雜，不過以後也就這樣了吧，看到她的事情，我還是會關心，還是會在意，她被欺負，我還是會第一時間站出來，演唱會有時間也會參加，只是說不會再有別的想法出現了，還有別人在等着我，這樣拖拖拉拉下去，對她也不公平。”
葉楓想到了在雲南雨村支教的張瀾，眼神不自禁柔和起來，心裏也坦然了起來，至於孔荊軻，也該是時候封存在心裏的某個角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