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曹渝投去驚異和難以理解的目光。
雖然想到過他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和言奕辰的關係，可令我不懂的是，既然知道，爲什麼還對我表現出好感，還是說只是我想多了？
“我知道。”曹渝加重了肯定的語氣，視線與我相交，扶上我的肩膀，似是思索了片刻，娓娓說道，“你和言奕辰是夫妻，公司裏早都傳的人盡皆知了。剛開始知道的時候，確實很意外，也覺得惋惜……”
“惋惜？”
“替我自己感到惋惜。”曹渝微微勾起脣角，“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對你產生了好感，爲了見到你，我抽空便會去你的小區徘徊幾圈，然而卻沒有一次遇到你，我想我和你恐怕是無緣，漸漸的也就不再去了。”
“爲什麼……對我……”我垂下視線，已經猜到曹渝對我可能會有好感，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從那麼早的時候開始，如我這般平凡的女人，到底有哪點可以吸引到他？
“爲什麼啊。”曹渝笑了笑，那笑中含着些許無奈，“我也經常這麼問自己，我想，可能是你那時候的無懼的眼神，震撼到我了吧。”
那天，姚子愛被幾個男人帶回了小區，我誤以爲是流氓，上前推開了他們，將姚子愛拉了過來，其實心中很害怕，可身體卻條件反射般的做出的反應，後來，才知道他們是大學生，如果不是他們將姚子愛帶回，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感激他們，同時也爲自己的魯莽感到愧疚，可是……竟沒想到，這種下意識的舉動，居然會令曹渝感到震撼。
“在我還小的時候……有一次和我的姐姐外出玩耍，那時候我迷戀上了電玩遊戲，非要纏着姐姐帶我去玩，沒想到卻被當地的黑社會盯上。在我們回家的路上，穿過一個無人的衚衕時，被他們攔住了去路。”
曹渝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像是在自說自話一般，無光的望着前方，彷彿所有思緒都回到了過去。
“雖然聽說過那一帶有很多這種人，可第一次被打劫，還是非常的害怕。我躲在姐姐身後，連去看那幾個人的勇氣都沒有，姐姐瘦弱的身軀擋在了我面前……她側頭輕聲對我說，讓我先按來時的路離開，她隨後就會跟上來。我抓住姐姐的衣袖，想要讓她和我一起走，可是姐姐卻撥開了我的手，她扭過頭將我一把推開，我仍然記得她那時候的眼神，堅定而勇敢……是爲了保護重要的人，無所畏懼的神情。”曹渝的表情在臉上變化，時而痛苦時而微笑，最終通紅了雙眼。
“那後來呢？”我聽得出神，迫不及待的問道。
“後來……”曹渝擡頭望天，我隱約看到他眼眶中閃爍的晶瑩，心也跟着揪起，“等了很久，姐姐都沒有出來，我再次回到小巷去找她的時候，發現她倒在地上，衣服被撕扯的破爛不堪，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傷，而那幾個傷害了她的人，早已經不知去向……”
我握緊了拳頭，指尖戳進肉裏，胸口像快要被擠爛一般，張開嘴巴，吐出一聲嘆息。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曹渝姐姐的當時被侵犯的情形，因爲我曾經也經歷過，被鄭安然壓在身下，連氣力都用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他扯開自己的衣服，絕望又屈辱的認命……
可我卻比他姐幸運許多，因爲言奕辰的及時出現，我得救了，可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從那時候的陰影中走出，光是想想，就渾身冰涼。
曹渝的姐姐比我所經歷的更要絕望，讓我不由得關心起她現在的情況，可看着曹渝那張悲傷的面容，心中彷彿已經得到了答案。
“我恨自己……明明是一個男人，爲什麼不能勇敢一點，如果我和姐姐在一起，或者拉上她一起跑，說不定一切都不會發生……”曹渝的聲音變得沙啞，爲了不讓自己太難看，他用手掌蓋住了眼睛。
見他如此痛苦，我伸開雙臂輕輕擁住了他，想要安撫他的情緒。
“如果我能更強大一些，就不會讓她被人欺負；如果我能更關心她一點，就不會連她後來患上了抑鬱症也沒有發現……是我害死了她……是我，丟下了她……”曹渝的抽泣聲越來越大，身體猛烈的顫抖，我用力抱住他，即使已經有了心裏準備可聽他明確的說出來，就連我這個旁觀者，也止不住悲痛和酸澀，更何況是他呢。
我沒有說話，只是抱緊他，把自己的溫度傳遞給他，讓他不再感受到寒冷，我明白心中的傷痛被提起時，那刺骨刻心的疼痛。
等他身體顫動的幅度變得輕緩，抽泣聲也漸漸消失，我才緩緩開口說道：“抱歉啊，讓你想起了過去的事……”
紅腫着眼眶急忙應道：“不要這麼說！其實這件事壓在我心中很久，從來都沒有給別人講過，今天能對你說出來，感覺舒服多了……或許是因爲你那種無畏的目光和她一樣的緣故吧……”
我點了點頭，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我爲能夠作爲他的訴說者，而感到開心。
“你不要太自責了，她拼盡全力的保護你，可不希望你像現在這樣痛苦，我想……她一定會在天上守護着你，所以，不要讓她見到你不開心的樣子，那樣她一定也會難過的。”
曹渝拂去眼角殘餘的淚珠，展開了笑容：“是，她一定在看着我，所以纔會讓你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我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他會這麼想，就算如此，我也已經和言奕辰結婚了，難道他還會對一個‘已婚婦女’產生興趣，甚至做一個第三者嗎？
“剛開始對你也只是有些好感，可是和你一起共事，我發現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善良和優秀，我無法從你身上挪開目光，每天只要能看到你，就很幸福……”
他不加遮攔的話語，令我雙臉通紅，難爲情的低下了頭，原來我這樣的人，也可以活在別人的心中。
“想靠近你，想觸碰你，想擁抱你……就算知道了你和言奕辰是夫妻，這種感覺也絲毫沒有減少，而是在和你的接觸中，越來越強烈。但我清楚自己的立場，我告訴自己，只要能這樣在你身邊，就已經足夠了。然而……就如同命運的安排一般，在一次經過言總辦公室時，聽到了他和別人的談話，我才知道，原來你們只是爲了合作而結婚，等到合作結束，就會分開。那時候，我感到上天給我開了一扇門，或許是天上的姐姐在幫我，讓我又有了追求你的機會……”
曹渝的眼中閃出了星光，他凝望着我，彷彿要把我融化一般熾熱的目光，讓我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可我更在意的是，言奕辰居然會和別人說起我們的事，而且還被輕易的聽了去，他就這麼不把我當一回事，還是說，他早已經無所謂了。
剛有些平復的內心又因爲他而抽動。想起剛纔他的態度，我還能有什麼期望呢？
可是……現在和曹渝在一起，聽他說着動人的話語，本應該感動的我，卻不知不覺想起了言奕辰。
自己明明那麼恨他，只要待在他身邊，總是會被搞得很慘，弄得自己既悲慘痛苦又難過，不是嗎？
可爲什麼，即便如此，每天每天每天，沒有一天不在想他。不論在做什麼，當下都會想起他，那平常總是清潔整齊，修長美麗的手指，凜然有力的聲音所編織而成的驕傲話語，筆直挺起的脊樑，捉摸不透的眼神。
明明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我應該很討厭纔是，可是現在面對着曹渝，我竟然會冒出‘如果這個人是言奕辰該多好’的念頭，這種無法控制的心情，讓我更厭煩現在的自己。
“小雅。”曹渝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我怔怔的望向他，這種永遠面帶微笑的溫柔神情和輕聲細語的呼喚是永遠不會在言奕辰身上出現的。
“我喜歡你，你有沒有一點……喜歡過我？”曹渝柔聲問道，他目光中的期待讓我如同看到了自己在面對着言奕辰時候的樣子。
我……一直也是這樣嗎？困惑着我，在心中翻涌不止的感情原來是……喜歡嗎？
思念他，想要見到他，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會難受會心痛，一想到要和他分開，就痛苦到不能呼吸……想靠近他，想擁抱他，想要觸碰他！
好可笑，可笑到現在都快要笑出來了！
自己竟然不知在何時，喜歡上了言奕辰？怎麼可能？一直被玩弄，卻還產生這種情緒的自己，一定是哪裏有問題吧。
“小雅？”曹渝小心翼翼的喚道，我連忙眨了眨眼，再次將心緒投在他身上。
“我……”我吞吐着，沒想到是在被別人告白的情況下，瞭解了自己的心情，可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就不能欺騙曹渝，一旦心被奪走，就無法再容納另外一個人。
“對不起……”我低下頭，艱難的將這三個字咬了出來。
“沒關係！”曹渝開朗的笑道，“只要還有機會，我就不會放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喜歡上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執着？”看着面前故作堅強的男人，心中有些酸楚。
“因爲我愛你。愛一個人，就不能輕易的將她拱手讓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