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看着他,說道:“你說的這個場景,我必須要在腦力演示一番,不然實在想像不出這會是一種怎樣的聲音,怎樣的交響樂?”
旁邊的大嫂笑出了聲,說道:“我這個兄弟,就是會擺活。”
“大嫂,我怎麼是擺活,你想想,我說的那點不是事實?”
大嫂說:“事實倒是事實,只是你還說出了這麼多道道來,不是擺活就是什麼?”
“哈哈。”大家都笑了。
舒晴笑過之後,就學着他的樣子,放下筷子,雙手端起碗,嘴脣輕輕地貼在碗邊,開始吸溜碗裏的粥,由於她不好放開,發出的聲音很細小,很柔和。
彭長宜在旁邊鼓勵道:“把嘴放開,下嘴脣完全貼在碗邊,大口,用力!”
舒晴嚥下一口粥,這才放開嘴,用力將粥吸進嘴裏,聲音非常響亮,只把彭長宜的父親、大哥和大嫂逗得“哈哈”大笑。
彭長宜的父親說:“舒姑娘啊,這樣喝容易燙着。再說了,這樣喝粥的人都是不講究的人,哪有姑娘這樣喝的?不文雅,別聽他的,他是成心捉弄你。”
舒晴一聽,立刻放下粥碗,紅着臉,看着彭長宜說道:“就是,就是,你真壞,讓我在大家面前出洋相!”
彭長宜說:“怎麼是出洋相?我是讓你全方位體驗基層生活,體驗農村貧困時期的生活,免得到時你寫出的文章不對路,跟農民脫節。”
大嫂在一旁笑着說:“你就會糊弄人,舒教授寫文章還能寫到怎麼喝粥啊?”
彭長宜認真地說:“怎麼不能?你知道她手裏那支筆多厲害嗎?她是搞政策研究的,是省委廖書記的參謀,省委廖書記想出個政策、出個招兒什麼話,要經過她論證,她論證完後,認爲這個招兒行,領導才做,如果她不同意,領導就做不了。”
舒晴在旁邊早就衝彭長宜瞪起眼睛了,剛要說什麼,就聽大嫂又說道:“那她要是把喝粥這事寫出來,省委的書記是不是也得這麼喝粥啊?”
彭長宜一聽,差點將嘴裏的東西噴出來,他笑着說:“大嫂,你快去準備玉米糝去吧,你在旁邊我看非得嗆着我不可。”
大哥說:“我去吧。”
彭父說道:“再裝點玉米麪來。”
“知道。”大哥答應着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看着舒晴,就見舒晴低頭小心地喝着粥,不再像剛纔那樣發出聲音,彭長宜覺得她的樣子很好笑,就說道:“大嫂,你看,都是你鬧的,她這樣喝,半個小時也不會把這一碗粥喫完的。”
大嫂說:“那就一個小時唄,反正娜娜還在睡覺,你們也走不了。”
彭長宜說:“我的意思是你別光低頭喝粥,這裏還有農家大餅。”
舒晴放下粥碗,去掰烙餅,哪知剛出鍋的烙餅燙手,燙得她扔下餅,甩着手直咧嘴。
彭長宜的父親說:“她大嫂,把那餅切成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來客人就不要整張上了。”
彭長宜說:“不用切,切了不好喫。”
他說着,就放下碗,拿起舒晴沒有撕開的烙餅,說道:“一看你剛纔那個動作,你跟農民就是有差距的。”
舒晴不願聽他這樣說自己,就反問道:“什麼差距?”
彭長宜說:“我們小時候從來都是撕着熱烙餅喫,我媽媽一邊烙,我們一邊喫,從來不感覺燙手,因爲我們的手不怕燙,你的手太嬌氣。”
舒晴有些嗔怒地看着他。
彭長宜笑了,說道:“別生氣,我想告訴你的是,喫農家餅,就得這樣撕着喫,如果用刀切,你就發現不了農家餅的奧祕了。”
舒晴說道:“什麼奧祕?”
彭長宜說:“一聽你就是外行,不懂得怎麼喫烙餅。你看,烙餅只有這麼一撕,餅的層次和香氣就出來了,再這麼輕輕一抖,你看,這層次就出來了,這香氣也出來了,層次分明、薄厚均勻,油、鹽比例適中。撕烙餅,是檢驗家庭婦女廚藝好壞的重要標準。如果用刀切,就把一切都掩蓋了。”
舒晴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又怕上當,就轉頭看着彭長宜的父親,說道:“大叔,他說的是這麼回事嗎?”
彭父笑了,把頭扭向一邊,小聲說道:“他向來是沒得喫有得說,你要是聽他擺活,就別喫飯了。”
“哈哈。”舒晴得意地笑了,對彭長宜說道:“就知道你在捉弄我。”
彭長宜說:“怎麼是捉弄你?你先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舒晴說:“我從今以後相信你說的話都有道理,因爲你向來是沒的喫有的說啊。”
彭長宜也笑了。
大嫂在旁邊看看彭長宜,又看看舒晴,也笑了。
彭長宜將撕下的一塊烙餅遞給舒晴,自己又撕下一塊,開始往餅裏夾鹹菜。舒晴也學着他的樣子,手託着烙餅,等他夾完自己再夾。
大嫂知道長宜喜歡喫烙餅裹鹹菜,就說道:“好了,裹點就行了,舒姑娘還等着呢。”
彭長宜看了看舒晴手裏的烙餅,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烙餅,說道:“好了,讓給你吧。”說着就將菜盤往舒晴跟前推了推。
舒晴不好意思地又將菜盤推到中間位置,她剛想去夾鹹菜,眼睛又對着另一個碗裏的幾個褐色的球狀的東西萌發生了興趣,她說道:“大嫂,這是什麼?也可以喫嗎?”
大嫂說:“是淹鬼子姜,就是喫的。”
舒晴拿起筷子就去夾,夾了半天才夾起一個來,放到眼前看着,對着這個球狀的鹹菜試着咬了一下,沒咬住。
彭長宜感覺舒晴的樣子很滑稽,就笑着說:“這個你千萬別咬大口,太鹹。”
舒晴又試着咬下一點點,裏面居然不是褐色的,是白色的,她放在嘴裏嚼着,很脆,很鹹,有一種獨特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