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仙閣的杜鵑花,一夜之間全死光了,殘破不堪,零碎了一地的破敗花瓣,有些連花根都斷在了地上。細細一看,斷根處有被蟲子咬過的痕跡,這一大片的殘局,只怕都是被那樣的小東西啃噬掉了的。

    太子妃張菁菁站在撫仙閣的臺階上,默默地望着這一幕,很是觸目驚心的感覺。你悉心栽培了幾個月的東西,好不容易盼來了花期,還沒好好享受她的絢爛和華美,卻猛然一夜之間,零落成泥碾作塵。

    張菁菁最愛的就是杜鵑花,這樣一來,像是要了她半條命一樣。從見到這個事實到現在半個時辰了,一句話都未說。

    “娘娘,你別嚇我……花可以再種……”琪兒小心翼翼說了一句,看着張菁菁眼神呆滯,心裏很是着急。

    “欺人太甚。”張菁菁木然側過頭,眼神有些空洞,看了看琪兒。

    “什麼?”琪兒一時沒聽明白,但見張菁菁下了臺階就往外頭走,不由在後面叫了聲,趕緊跟上,“娘娘!娘娘你等等我!”

    天已經亮了,蘇挽月簡單梳洗了下,換了套衣服。

    整整一夜,她只靠在朱佑樘桌案上打了會盹,想着等他回來,但看樣子,那人今天是沒時間回來看她了。一夜未睡,她也已經過了睏乏的時間,索性就不再去牀上了。

    蘇挽月剛站起身來活動一下,就見張菁菁氣勢洶洶走進來。

    “殿下還沒回。”蘇挽月站在書案後頭,望着張菁菁明顯盛怒的臉,冷靜說了一句。

    “我是來找你的。”張菁菁擡了下下巴,沉聲一句。

    蘇挽月聽着她的話,笑了笑,食指捲了自己髮梢兩圈,擡眼望了眼站在那的人,饒有興致回了句,“正好,我也有話問你。”

    “琪兒,你先出去。”張菁菁側頭對着琪兒吩咐了一句。有些不情願,但也沒辦法,三步兩回頭望着張菁菁,很怕娘娘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事。

    書房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蘇挽月隨便打開了朱佑樘的抽屜,翻翻撿撿看了一陣,也不急着開口先說什麼。對着那個象牙的硯臺好像很感興趣,拿在手裏,把玩了片刻,乳白色的象牙顯現出柔和的光,做得煞是精緻。只是蘇挽月沒見過朱佑樘用這個硯臺,那人喜歡最簡單的瓦硯。

    “你拿的是我陪嫁的東西,好像你挺喜歡。”張菁菁望着蘇挽月的舉動,說了一句,語氣又回覆了以往的溫柔,垂眉順目的樣子,讓人以爲她本就是這樣。

    被這麼挑釁一句,蘇挽月臉色不是很好。她面無表情,順手將象牙硯放回了原處,

    “撫仙閣外頭的杜鵑花海,一夜之間都死光了。”張菁菁的語氣中早已經不見了她剛看到這一幕的震驚和傷心,只是平平淡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而後話鋒一轉,“蘇挽月,是你搞的鬼麼?”

    以她的立場來看,整座皇宮之中恐怕只有她有這個本事,也只有她有這個膽子,所以張菁菁第一時間,就來毓慶宮找蘇挽月的麻煩並且打算與之對峙了。

    蘇挽月直直盯着張菁菁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早就知道淑妃的遺骨被藏在法源寺一事,你猜殿下會怎麼同你算這筆賬?”

    張菁菁聽到蘇挽月問的那一刻,眼裏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但轉瞬即逝,瞬間又回覆了正常。不在意笑了笑,溫柔如水的一對眸子看着蘇挽月要把人看穿似的眼神,有種很傳統知書達理的樣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要什麼髒水都往我身上潑,你覺得殿下會信麼?”

    “我本來還不是很肯定,但剛剛有你一瞬的慌張,也就夠了。”蘇挽月懶得聽張菁菁在狡辯些什麼,她踱步走到窗邊,先是望了望外頭有沒有人,而後關了窗。再走過去,把書房的門也關了。

    “太子妃,你真的很有心計,只怕連萬通也被你瞞了過去。我猜測,你是主動去和萬通聯手的,萬通不會要我死,他留着我有用。而你恨不得把我戳骨揚灰,所以昨晚想要燒死我。你假計讓我聽到那段話,半真半假,法源寺卻是真的,因爲你知道那是萬通的王牌,而不是你的,所以並不在乎。”蘇挽月笑了笑,走到一張椅子上坦然坐下,帶着幾分慵懶的神情望着她,“何必整天想着算計這個算計那個?與其爭得個滿堂彩,還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閒。”

    張菁菁初聽蘇挽月的話,是震驚,而後坦然了,聽着聽着,就大笑了起來。越笑越歡快的那種,好像遇到了極高興的事,停不下來了。

    蘇挽月面無表情看張菁菁反常的舉動。

    “你知道麼,我覺得你好好笑。”張菁菁微微止住了笑,看着蘇挽月神色不解,卻沒有接着說下去。

    蘇挽月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只是略微隱隱有些不安,但面上仍然不動聲色,目銳如刀,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你知道我並不好惹,你弄死了我的杜鵑花,我絕不會就這麼忍氣吞聲的。”張菁菁陰森森笑起來了,看着蘇挽月,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那麼篤定是我做的?”蘇挽月也是笑了笑,滿眼邪氣。

    張菁菁緩步走了過來,眼神中帶些許不屑的神色,“如果不是你,還能是誰?誰有這麼大膽子,又有什麼理由來做這件事?”

    她緩緩擡起手來,蘇挽月感覺有一縷奇異的香氣從她衣袖中發出,待要防備卻已來不及,頓時覺得頭腦一陣暈眩。

    “你居然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她擡眸怒視着張菁菁。

    “對你這樣的人,有何不可?”張菁菁眼裏掠過一絲陰狠的神色,“我孃親打小就教我,爭不來的東西,就算是毀了,也不要讓別人得到。你和殿下擁有着所謂的愛情,我就替你試試,這個男人有多愛你?

    蘇挽月被堵了嘴,她發出不了聲音,渾身都僵木着,旁邊都是黑暗,只透着一絲的光線。她努力湊眼過去,看到前頭是一張貴妃榻,再貴妃榻前頭是一面珍珠垂簾,空間十分狹小,自己應該是被關在了櫃子裏頭。

    她從縫隙中隱約看見珠簾被掀開,竟然是邵宸妃,她被宮女扶着進來了,走路很緩,像是身體已經很不好的樣子。

    “你去叫他們進來吧。”在貴妃榻上坐定,邵宸妃手一揮,吩咐着旁邊的宮女。

    宮女領命離去,不一會就帶着人進來了。外廳太遠,蘇挽月完全看不見,只是聽着腳步聲,不止一人。似乎是張菁菁的聲音,應該是行了個萬福,柔聲說了句,“宸妃娘娘安好。”

    邵宸妃擡了下手,示意不用多禮。

    而後聽着有個宮女的聲音說,“太子妃娘娘,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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