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行歌(上) >第20章 :陳影
    “來不及了,我想要的人只有她。”謝雲書回眸望了一眼,平靜如水,“你說的我都想過,也知道將來有多麻煩,但我控制不了,放不了手。你說得對,她的性子剛硬執拗,從來不顧惜自己,又驕傲得要命,絕對不會踏進一個不歡迎她的地方。她不屑於進謝家的門,更不會委屈自己討好別人,若真逼到極處,她寧可狠心割捨。”說着,謝雲書笑了笑,遺憾又無奈,眼神卻帶着疼愛,“像她這樣的女人,再不會有第二個。”

    “聽起來一點也不值得你傾心。” 宋羽觴看着他的表情,心知說服不了,不甘心地嘀咕。

    “你不會懂。”一說起她,謝雲書的神色極溫柔,“若不是這樣的性情,她不可能在淵山活下來,更不可能護佑我活着回江南,那些驕傲堅定是支撐她活下來的必需。到了這裏卻……”

    “就像一柄絕世神器,作戰的時候愛其鋒利,日常又嫌太過刺手,你們只看見她不合時宜時的格格不入,卻不懂她是在何種環境下生存至今。”

    “你怎麼把她說得這麼好,簡直像被蠱惑了一般。”聽着朋友袒露心曲,宋羽觴微微動容。

    “聽說她出身魔教,你們就認定她是用了什麼祕術邪法迷惑了我。”謝雲書苦笑了一下,“我倒真希望是這樣,至少說明她對我存了心思……”

    “你說她對你無意?怎麼可能?四翼說你們在淵山就開始勾搭了,而且她只在你面前纔會笑,也不是說她平時不笑,而是……” 宋羽觴抓了抓頭,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形容。

    “她是喜歡的。”謝雲書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麼,不禁莞爾,“只是比起和我在一起的種種麻煩,她寧願捨棄。”

    “那就證明她不夠喜歡。” 宋羽觴終於理直氣壯。

    “她不想我後悔。”謝雲書微一遲疑,“或者說,她認爲我終有一天會後悔。”

    “光想會遇上的難題,我也覺得你肯定後悔。” 宋羽觴默然片刻,低聲勸道,“還是換一個吧。”

    “你以爲喜歡上她之後還能看得進別人嗎?”他沒生氣,平靜地反問。

    “對,別人都成了凡俗。”宋羽觴沒好氣地伸臂勒緊了他,“算了,我知道是廢話,既你執意如此,我祝你好運。”

    “多謝,我的確需要好運。”看他裝模作樣地仰天長嘆,謝雲書好笑地捶了一拳,“走吧,今天晚上我請你喝酒。”

    提起酒,宋羽觴馬上來了精神。

    “要伯母手釀的醉花蔭,至少埋了七年的那種。”謝夫人自釀的春酒是揚州一絕,可惜因着身骨欠佳,每年所制極少,連謝家人都視若珍品,輕易捨不得品嚐。

    謝雲書斜了一眼,“你想得美!”

    “五年的也行。”

    “做夢!”雙肩一震,抖下了對方的手,又迅速被親熱地攀上。

    “三年的吧,你我兄弟一場,也該值了。”宋羽觴涎着臉要求。

    對這種厚顏無恥的人,謝雲書只回了一個字。

    “滾。”

    二十天後是謝家龍頭謝震川的六十壽辰。執掌江南武林多年,威名赫赫備受尊崇,又逢整壽,想從簡都不可能。遠道而來的賓客陸續登門,井然有序的謝府開始熱鬧忙碌起來,所有客房被裝飾一新,隨時準備迎接遠客下榻。門人弟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務必令一切盡善盡美。

    有些賓客攜妻眷同行,自然由謝夫人出面款待,連日來頗感疲累。謝震川心疼愛妻,命兒子、媳婦從旁協助,儘量避免妻子過於操勞。如此一來,謝雲書整日忙於家中瑣事無暇他顧,每每在深夜纔有機會去一趟夏初苑。

    出於某種刻意的安排,白鳳歌被謝父借長媳之口請託協助,時常安排與謝雲書一同出面待客,連日應酬下來,已被默認爲一對璧人。

    當年謝白兩家的遺憾人盡皆知,也有傳聞說謝三公子重現後行徑古怪,與一位尚未及笄的少女出雙入對,及至這位稚齡弱女令南郡王世子重挫,種種傳言更是招人垂目。白家恢復元氣之際閉門謝客,又在謝雲書請託之下守口如瓶,低調隱祕的應對更是勾起無數猜議,不少人均有一睹芳容之心。

    不想此來唯見謝白二人協力款客,均以爲傳聞有誤,兩家必擇日再結姻親之好。來客也多樂見其成,兩人接連遭到善意的垂詢,久而久之,謝雲書也沒了解釋的耐性。

    這場熱鬧中最高興的大概是青嵐了,禁足三年不得外出,對活潑好動的青嵐來說最爲難受,遠勝杖責之痛。眼下諸多前輩攜子到訪,多了不少玩伴。除了在長輩面前恭敬聆訓裝乖,其餘時間多是和同齡人一起廝混,日子充滿了樂趣。

    令父親另眼相看的玉隋卻在壽誕臨近之際託詞搬出了謝府,指名要住春澤苑。李叔來報時他微生暗疑,春澤苑緊鄰夏初苑,這位玉公子所選難道僅僅是巧合?授意李叔尋了個藉口,延客入住秋芙苑,遠離了迦夜的居所。儘管明知迦夜有自保之力,他還是暗地裏加強了戒備,着人監看玉隋一行出入。

    他很累,有時疲累會在見到迦夜之後消失,有時則更甚。只要不談及將來,不誘她承諾,不窺探她的過去就會融洽無事。可少了這些,即使擁着她心裏仍然空落,總擔心不知何時她就會轉身而去。害怕失去的感覺一再侵襲,明知不該,還是逼得迦夜越來越焦躁,他也日漸憂鬱。

    細心的母親發現了愛子的異常,叫過來探問:“書兒最近精神不大好呢。”略帶憂慮的目光掃過他的臉,母親對兒子永遠有最敏銳的直覺。

    “沒,只是有點累。”他擠出一個微笑,“娘有空去小睡片刻,這裏交給我和二哥就好。”令人疲倦的事務一樁接一樁,他確實煩躁,卻不願讓母親擔憂。

    “書兒不會輕易被這些瑣事絆住。”謝夫人並不那麼容易哄騙,細思了片刻一語道破因由,“因爲葉姑娘?”

    他已倦於掩飾,只能沉默。

    謝夫人瞭然一笑,眼神慈愛,“別太擔心你爹,雖然他不贊成,時間久了未必會那麼固執。我知道葉姑娘是個好女子。”拍了拍他的手背,又道,“雖說她身有痼疾,但有景澤在,謝家也不缺進補的東西,慢慢調養就是了。只要你喜歡,娘不講究什麼門當戶對。”

    “爹不會答應的。”他心下比誰都清楚,父親對他期許甚高,絕不會容許他娶一個出身魔教的妻子,怎麼掂量迦夜也不是一個合適的三少夫人的人選。

    迦夜也清楚,所以想都沒想過入主謝家,她不願自己的驕傲有半分侵犯。

    “娘,如果我離開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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