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湄果然把蕭明鈺領到了另一邊坐定。

    瑞王眼神很好,已經隔了池塘和小橋,瞧見了這邊席位,微微蹙眉。

    有人走過來,想要跟蕭靖承套近乎。

    蕭靖承一概絲毫不留情面打發了去。

    這位套近乎的,是澹臺氏的一位少爺,他陪着他妹妹參加宴席的。

    本以爲自家很顯赫,又跟皇家乃姻親,而他從來沒跟瑞王打個交道,天真以爲,瑞王多少會給幾分面子。

    不成想,蕭靖承只是冷冷道:“滾開,少來聒噪。”

    那位少爺很難堪,還想要挽回局面,就聽到蕭靖承繼續道,“出門赴宴,居然不洗澡更衣?你這渾身酸臭,莫要立在本王上風口。”

    澹臺少爺自己的確兩天沒洗澡了,可他聞了聞,並無異味。

    丫鬟們也說沒有。

    難不成……

    想到這裏,澹臺少爺坐不住,起身走了。

    大家見如此顯赫的澹臺氏的少爺,都被瑞王罵走了,誰也不敢自找沒趣,和他答話。

    那邊,薛湄正在和蕭明鈺閒聊,突然有人走了過來。

    擡眸一瞧,居然是蕭靖承。

    薛湄:“王爺,有何事?”

    蕭靖承只顧在旁邊坐下:“這邊涼快些,那邊又熱又聒噪。”

    蕭明鈺看了眼他,挑挑眉:“瑞王叔。”

    蕭靖承衝他微微頷首,又問薛湄:“你不是要待客?在這裏坐着,算什麼待客?”

    “郡主待我呢。難道在瑞王叔心裏,我在郡主府不算客?”蕭明鈺笑容溫柔,眸光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他聲音輕柔,問出來的話卻很刁鑽。

    蕭靖承不管怎麼回答,都是蕭明鈺佔便宜。

    “你是在問我?叔父與成陽郡主說話,你在質問?”蕭靖承沉了臉。

    蕭明鈺:“……”

    好,說不過就擺長輩的架子。

    平日也不見他把自己當個叔叔,該怎樣還是怎樣,這會兒記起來了。

    蕭靖承的話,其實還留了點面子給蕭明鈺,要不然他就說“輪得到你問?”

    蕭明鈺差點吐血,但輩分如山高,忤逆肯定是不行的,只能認了,心中暗恨蕭靖承無恥。

    “侄兒不敢。”

    “不敢就好。”蕭靖承淡淡道,“湄兒,你去忙吧。”

    薛湄道好。

    她站起身,衝蕭明鈺眨眨眼,似乎在炫耀:看看,瑞王多疼我。

    蕭明鈺:“……”

    他心中有個以下犯上的念頭,噴薄而出:“這對狗男女。”

    薛湄似乎看出了他想法,瞥了眼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在警告他不許亂想。

    小郡王便覺得自己尊嚴全無,又氣得要炸。

    她離開之後,蕭靖承和蕭明鈺就成了並排而坐,遠處的戲臺上又是文雅戲,女戲子喉嚨輕盈婉轉,絲毫不吵鬧。

    “明鈺,叔父有件事想問問你。”蕭靖承淡淡道。

    蕭明鈺:“您問。”

    “我在白崖鎮有個地堡,關押着重犯,此事朝廷知曉的人不多。其中一人在我昏迷之初逃脫,你可有跟她接觸過?”蕭靖承問。

    蕭明鈺心頭猛然一跳。

    “什麼人?”

    “你應該知道。”蕭靖承道,“若你能提供情報,我感激不盡。”

    “我不明白皇叔的意思。”蕭明鈺道,“您想問什麼?”

    蕭靖承:“那算了,當我沒說。”

    說罷,他起身離開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依舊坐下聽戲,不與人交談。

    蕭明鈺回想了自己的話,覺得自己話裏話外沒有任何紕漏。

    薛湄不知這兩人暗暗的交鋒,她已經接了大半的客人。

    她的堂妹們也來了。

    然而,她表妹奚寶辰還沒到,薛湄可是特意讓錦屏送了請柬的。

    她在門口等了片刻。

    奚寶辰姍姍來遲,一下馬車就道歉:“大姐姐,我來晚了吧?”

    “沒,還沒開席。”薛湄笑道,“怎麼纔到?”

    “我從外面回來,路上耽誤了。大姐姐,你帶我去換套衣裳吧,我渾身都是汗。”奚寶辰道。

    薛湄領了她去箬葉樓。

    箬葉樓在宴席廳旁邊,是專門給女眷們解衣、淨手的地方。

    一個成功的宴席,除了飯菜,肯定也要包括善後。

    箬葉樓的廂房裏,薛湄準備了二十幾套衣裳鞋襪,還有胭脂水粉等一系列化妝品,防止有人弄髒了衣裳要換、要補妝等,應對女人的一切突發情況。

    奚寶辰挑了一件衣裳,急忙就要換。

    薛湄:“你洗洗澡吧,現在已經晚了,也不急這一時。我先去開席了,等祝酒之後,我再過來跟你說話。”

    奚寶辰一聽也對。

    她渾身汗透了,就走到人羣裏去,恐怕那些刻薄的貴女們會在背後議論,也丟大姐姐的臉。

    她點點頭。

    薛湄那邊開了席。

    飯菜酒水有下人們流水似的捧上來,樣樣都精緻。

    開席之後,薛湄邀請衆人齊齊舉杯,就算做慶賀過了。

    然後,衆人可以自己喝酒、喫飯,也可以離席交流,甚至還可以去郡主府到處逛逛。

    不能進的地方,已經上鎖了。

    薛湄自己,在主位上坐着,暫時還沒有離開。

    奚寶辰進來,特意往她這邊看了眼,衝她點點頭。

    薛湄頷首,示意她尋個地方坐下。

    待大家酒足飯飽,衆人都到處走動,甚至有人告辭的時候,薛湄這才起身,往奚寶辰那邊去了。

    “今天怎麼遲了很多?”薛湄問她。

    奚寶辰一言難盡,先嘆了口氣:“我們是從錦陽趕回來的。”

    “你們本家?”

    錦陽距離京都約莫五十里地,算是比較繁華的城池,只是不太大,人口約莫二十萬。

    錦陽的奚氏是當地望族。當地學子們想要做官,唯一的途徑就是通過奚家的人推舉給吏部,由吏部審了再給皇帝。

    沒有奚家,錦陽的學子再才高八斗也無法入仕,可見奚氏在錦陽的地位多貴重。

    “去做什麼?”

    “那邊大太太寫信,說有戶人家想要跟我們結親。相看的話,本該在女方所在地,但他們那邊反覆說,少爺身體不太好,不能在暑天出遠門。

    我娘對此事很上心,非要我們趕去錦陽。”奚寶辰又是重重嘆了口氣,“結果見到了,卻把我氣死了。”

    “怎麼?”

    “那位少爺簡直不堪,家裏已經有侍婢小妾,生了九個孩子。”奚寶辰重重咬牙,“他還當面說我不夠豐腴,將來怕是不好生養。

    他是家中獨子,他家世代與奚氏關係密切,大太太就是他堂姑,說他家要興旺,孩子就得多。

    但是,他沒有小妾啊,不曾婚前納妾,就是很在乎規矩的人家。侍婢都是賤籍,她們生再多的孩子也不要緊。”

    奚寶辰說到這裏,已經是快要氣昏了頭。

    她剛滿十八,人家就給她介紹這種貨色了,還要她千里迢迢跑到錦陽去。

    意思就是,在人家眼裏,她居然不如這種貨色矜貴。

    薛湄安慰她,說相親就是很容易遇到奇葩的,消消火。

    “我一定要嫁得好!”奚寶辰咬緊了牙關,“讓他們狗眼看人低。”

    一旁突然有人噗嗤笑出聲。薛湄和奚寶辰在這說話,沒提防有人偷聽,就一起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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