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片寂靜。明媚的陽光下,仙、冥、妖、魔四界面面相覷,似乎不知這場戰爭該不該繼續打,氣氛有些詭異。

    仙界後方不知何時多出兩抹身影。其中一人是一直未曾露面的司命,而他身旁站着的則是本該魂飛魄散的莫言。

    “他們這命劫算是解開了”莫言看着那兩具靜靜躺在地上的屍體,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

    來的路上,司命便已告知了他一切。看着司命一面說一面挨雷劈,卻依舊從容不迫的模樣,莫言卻是半分也笑不出來。得知君亦蕭與白容間的糾葛是因爲這是他們的命劫,莫言方纔曉得原來他至始至終不過就是個受他二人命劫影響的炮灰。

    司命焦黑的臉上,亦是面無表情,“他們的命劫已解。”頓了頓,似輕嘆一聲,“可卻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

    莫言說不出心裏是何滋味。本以爲魂飛魄散了,可以真真正正地解脫了,卻不曾想又叫人生生給弄活了。依照凡間那些個話本子裏所講,這樣的情況大抵會失去記憶,到了他這偏生所有的記憶都那麼清晰地記着,不論是他莫言的,還是凡間那個慕無痕的。

    剛醒來時,憶起昔時白容那般堅決地要同他離開,他心裏是喜悅的。喜悅她心中終於有了他,也許不徦時日,她會真真正正地接受自己。

    可當聽聞了司命的解釋,目睹了他二人同歸於盡的場景,他才曉得,在他們的世界裏,不論他也好,其他任何人也罷,都不過是個配角。而配角,永遠也無法代替的了正主。

    “帝尊叫我轉告於你,他師徒二人欠你太多,唯一能償還的,便是你的這條命。帝尊還說,仙帝那旁,他已有所交代。是去是留,由你自己決定。”司命瞧着面色恍惚的莫言,一一轉達了君亦蕭的話。

    而莫言卻是一聲不出,擡腳走向那兩具屍體,也不知是否有聽見。

    不知是誰忽然一聲吼出,“是帝君居然是莫言帝君”

    於是仙界這旁炸開了鍋,七嘴八舌地討論,“據說帝君不是魂飛魄散了麼”

    “話說幾年前帝尊曾來我冥界取走了聚魂燈,莫非是帝尊爲帝君聚了魂”

    “不過那聚魂燈不是說是失敗品麼”

    “沒準只是怕被搶去才這般說的吧”

    唯有仙帝,眉頭緊皺,不知再想些什麼。

    被議論的那人卻似什麼都沒聽見般,步伐虛晃,一步一步走到那一白一黑兩抹身體跟前,緩緩蹲下,靜靜凝望。

    片刻,擡手拭去君亦蕭脣角旁的血跡,隨即施法弄乾淨二人的衣物,緊接着又將二人的身體擺正,一邊做一邊喃喃自語,“阿蕭,你小子這是在懲罰我險些拐走你心愛人麼還是報復我在你們之間插上一腳”

    “容容,你說我是該叫你容容好還是瑤瑤好呢你說我怎的就這般死心塌地的歡喜你呢你說你若早些給我個機會,是否便是另一番結果呢”

    望着二人乾淨的面龐,寧靜而又祥和,好似只是睡着了。莫言如同失了魂般,一直念念叨叨,“先離去的總是輕鬆的,被留下的纔是最可悲的如今你二人是解脫了,你們叫我如何”

    嗡嗡的議論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衆人皆靜靜地望着蹲在兩具屍體前的男子,聽着他聲聲悲切的自言自語。

    便在此刻,司命也從後方走向衆人的視線。

    衆人望着這個爆炸式頭髮冒着煙,一身焦黑看不出衣服顏色,便是連臉都黑的跟煤炭似的人,正納悶着這是哪裏冒出來的野鬼時,司命開了口,“這場戰爭本也是天命,可若能阻止,我便也不吝嗇這條命了。”開口的同時,便有滾滾天雷劈下,看的衆人目瞪口呆。

    然而司命卻渾不在意,在天雷的直擊下依舊說着,“寒幽,仙帝並未將你那心上人魂飛魄散,而是留下了兩魂一魄,送入輪迴。那女子此生爲花,且已修練成精,伴你多年。”

    “說到底,那女子的命格皆因我的疏忽所致,釀成她犯下大罪”

    “狐王,雪嫣上神並非被帝君所殺,也不是被重瑤所殺,而是自己選擇死亡。”

    “帝尊的愛人一直以來都是重瑤玄女,雪嫣上神生性驕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而選擇自毀。”

    司命每說一句,便會有一道天雷劈下。帶着幽藍閃光,並且越發強烈。

    這種沒日沒夜的譜寫世間凡人命格,看盡六界蒼生命運,明知會成悲劇,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卻無可奈何,甚至多說一句話就會招雷劈的日子他真的是受夠了。

    最後的最後,已被劈的不成人樣的司命仰天長笑,“今兒個老子也終於要從這生不如死的日子中解脫了哈哈哈哈哈哈”於是,在這瘋狂卻又肆意的笑聲中化爲灰燼。

    四下一片寂靜。魔界這旁,早在司命說出第二句話時,寒幽便已神色啞然,失了表情。

    轉身,望向站在自己身後一臉迷茫的花姬,含笑伸出手,語氣間帶着無盡的愛意與寵溺,“跟我回家吧。”

    花姬本正糾結着“挨雷劈那傢伙說的莫非是我”時,看到她魔界至高無上的王不僅轉過身來,對着她笑,還不是以往那種戲謔邪魅的笑容,而是滿懷柔情,叫她一陣惡寒。然而,當聽到那句“跟我回家吧”,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好似很久很久以前,便有這麼一個男子,在她發小脾氣的出走的時候便會來尋她,而後似這般伸出手,嘴角含笑,滿懷柔情地伸出手同她說,“跟我回家吧。”

    於是她不由地牽上他的手,呆呆地望着他,應了聲,“哦。”

    魔界退兵。離去前,寒幽留下一句話,“孤在此宣誓,只要孤在位一日,仙界不踏入魔界一步,魔界便也不會動仙界分毫。” 此番誓言,於仙界而言,於天下而言,着實有利。見此,仙界也並未阻止魔界的離去。

    而仙界這旁,狐王聽說了自己的女兒竟是自毀的,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表情。許久,終是長嘆一口氣,看向仙帝,“既然我女兒的死與旁人無關,而莫言帝君又歸來了,便就此作罷吧。日後青丘同仙界,一如既往。”語畢,亦是帶着自己的族人離去。

    千軍萬馬散去大半,仙帝目送青丘一族離開後,目光轉向兩具屍體前起了身的莫言,“如此,便請莫言帝君歸位罷。”

    然而莫言卻頭都未回,嘲諷一笑,似詢問似自問,“回去回去作甚”頓了頓,施法擡起君亦蕭與白容二人,而後接着道,“仙界已無留戀,從此再無莫言帝君。”語畢,帶着那二人屍體,一步步離開。

    見此,仙帝也帶着衆人撤退,唯有桃之夭留了下來。

    她望着莫言離去的背影,昔日記憶洶涌而來,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阿言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你當真不記得南嶺山上的那棵桃樹精了麼”

    莫言身形一僵,頓住了腳步。然而,卻終究沒有爲她停留,只留下了一句,“桃子,對不住。”

    聽着身後人的啜泣,望着被自己法術籠罩的二人,莫言苦笑。司命說,這是君亦蕭與白容的命劫。其實,也未嘗不是他們所有人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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