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素,你到底還是不是姓慕的?你知不知道你爸爲了公司操了多少心,這幾天頭髮都白了好多!他叫你回來就是想讓你幫他,你呢,反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吃裏扒外!”梅蓉也拍案起身,尖聲刻薄。
我語氣冷了許多:“梅姨,對慕家我是沒有你來得偉大,既然你這麼偉大,那你就把自己女兒賣了,給慕家籌集資金呀。聽說周家公子對你女兒可很有興趣呢,要是讓她嫁過去,肯定能換個好價錢!”
“慕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慕姍姍聞言伸手就要來打我,被我攔下。她今天穿了一件略微深V的修身短裙,此時氣得雙肩顫抖,那倆渾圓像是快要從衣服裏跳出來似的。
我一把甩開她的手,就聽到我爸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我真是養了個白眼狼啊!”
冠以慕姓這麼多年,卻落得個白眼狼的罵名。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既然都不待見我,那我還是先走了!”我轉身快步走到門口,便聽到我爸朝着保姆吼,“今晚別把飯菜端過去!”
我霍然轉身,折返到餐桌前,橫眉冷對:“你有火就衝着我發,別折磨我媽!”
“你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嗎?還記得這個家裏有你媽的存在?我告訴你慕素,如果沒有慕家,你和你媽早就不知在哪裏流浪了?”
他那副可惡的嘴臉讓我反胃,我媽對他癡情一片,到頭來卻換來這樣的結局,真是辜負了大好年華辜負了這一輩子。
我不想再與他們多做糾纏,從保姆手中端過飯菜就轉區了庭院裏的小屋。
這裏,是我媽的房間。
我敲門進屋,她一身素衣站在佛像面前,默誦經、文。
心酸油然而生,我吸了吸鼻子隱忍下來,輕聲換了一句:“媽,喫飯了。”
她沒有迴應,依舊在念經。
這是她的習慣,一定要把整部經唸完纔會停下。
我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她的背影,孤獨之感陡增。
這一年來,她突然心歸佛門,每日齋戒誦經度日,與我的交心也越來越少,到現在幾乎沒有了。
剛剛在室內發生的一切爭執,想必她都沒有聽見,所以她也不會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有多麼複雜。我好想告訴她,好想在她面前大哭一場,但同時我也知道,我所能得到的迴應永遠都只有無動於衷。
我不知一年前發生了什麼,讓我本來溫柔賢淑的母親突然心如止水,一心向佛,連我這個女兒都快要拋棄了。
房間裏的誦經聲驀地停下,她放下手中的佛串,緩步走來。
“媽,喫飯吧。”我把碗筷遞給她,關心了一句,“最近過得好嗎?”
“挺好的。”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開始慢條斯理地喫起飯來。
兩人之間陷入安靜,靜得我都覺得開口是一種罪惡。
倏地,房門打開,我爸站在門口,我防備性地起身護在我媽身前,生怕他對我媽不利。
然而,他並未走進來,目光繞過我看向我媽,涼聲提醒:“我跟你說的事,你好好跟她說說。”
難道我媽已經事先知道我爸找我們回來所謂何事了?
一臉困惑地看向我媽:“媽,他讓你跟我說什麼?”
自從歸入佛門後,我媽一直都很沉得住氣,我想就算外面現在着火了,她也能把飯喫完了再逃生。
等她喫完飯,纔看向我,口吻軟糯柔和:“小素啊,前幾日、你婆婆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們了,說你不肯給宋家生孩子,是真的嗎?”
我沒想到婆婆竟然會走這招。
想想也是,宋庭殊是她的寶貝兒子,她應該不想因爲我而和自己兒子鬧翻,所以只好退讓,想用父母來勸我同意生孩子。
我點頭。
一聲嘆息飄在空氣中:“你心裏還是想着他,是嗎?”
當年我和梁景都快談婚論嫁了,所以我媽知道我和梁景的事,但令我至今都匪夷所思的是,不久後我媽就開始強烈反對。後來梁景去了,這個話題在我們母女之間就不了了之了。
我還是點頭。
“別怪媽多嘴,梁景已經去了,你應該有自己的新生活。我看得出來,庭殊對你很好,是值得你託付一生的人。”我媽輕拍着我的手背,語重心長道。
我擡眸,看進她的眼裏,過去我們母女窩在牀上聊起往事,我爸當初就是因爲喜歡她這雙剪水眸子所以纔不斷追求她。我從小就覺得,我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尤其那雙眼睛,彷彿會說話。
然而現在,這雙清眸中不過一汪死水,不起波瀾。
“媽,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爲什麼你要突然反對我和梁景呢?我記得你第一次見到他時,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很喜歡他的。”我反握住她的手,彼此的掌心都帶着絲絲涼意,“後來在所有人都逼我嫁給宋庭殊時,你也沒有反對,你應該是最瞭解我的,爲什麼你不反對?”
雖然一年過去了,木已成舟,但這件事我一直都耿耿於懷。我想不明白,最瞭解我的媽媽爲什麼會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袖手旁觀呢?就算她一人之力微不足道,但作爲母親,卻始終保持緘默,這難道不奇怪嗎?
我媽眨了眨眼,目光躲閃到
一側,雙手脫離我的掌心,淡淡道:“小素,你要相信媽媽,你和梁景是不會有未來的,庭殊纔是你最好的歸宿。”
又是亙古不變的答案,我嗤笑一聲。
是啊,如今梁景去了,我想和他有未來也無能爲力。
“媽,我也明確告訴你,我是不會給宋家生孩子的。宋庭殊所做的一切,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
我把話撂下,原以爲她還會對我說教一番,但她沒有,拾起佛串繼續開始不知疲倦地誦經。
她一旦開始誦經,就彷彿進入了一個封閉的世界,任我說什麼,她都不會再回應。
我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又不捨地回頭,心酸至極。
這就是我的母親啊。
出了小屋後,我就沒有再回到大廳,只是拉了一個傭人讓她傳話我先走了。
剛上車,車窗就被敲響,慕姍姍正站在外面。
她找我,通常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