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我轉頭看向蘇念,再次嚴聲問她:“你還要繼續待在這裏嗎?”
“素素。”她拉上我的手,雙眸微蹙,十分糾結,“我想程凡肯定沒有其他意思的,你別誤會他。”
看來這次蘇念比我陷得還要深,我閉眼扶額吁了口氣,復而重新擡眸凝着她:“蘇念,梁景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梁景。而他,更不會成爲梁景的替代品。”
我掌心抓着的手緩緩抽離,那雙清眸間染上一絲淡漠的情愫,她驀然冷哼:“我們說好的,梁景不會死,他永遠活在我們心裏,現在你卻說他死了?素,你錯得太離譜了。”
彷彿有一隻利爪狠狠地扣着心臟,我爲之怔然,乾澀的脣瓣嚅動着,喉嚨卻卡帶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是嗎?真的是我錯了嗎?
虛軟的目光瞥向眼前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孔,望進那一雙黑色的瞳孔,那裏終究是不一樣的。
我沒錯,錯的是他們。
“你不走的話,那我走,以後別再讓我見到這個人。”我清口一句,抓起包包就要走。
程凡突然從位子上起身,面上的凌厲也少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間那一絲愧疚:“你留下我走,我就不打擾你們閨蜜聊天了。”
他的作爲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印象裏他應該死纏爛打纔是。轉念一想,難道他在玩欲擒故縱還是想打苦情牌博同情?
“要走就趕緊走,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既然他要走,那是最好不過的結果。我重新坐下,揮了揮手,端起咖啡杯,看都沒看他一眼。
“程凡。”蘇念起身挽留。
程凡還是無聲離開。
“素素,你太過分了。”蘇念冷聲指責。
我緩緩地放下杯子,氣定神閒地看向她,那張精緻的臉因爲怒氣顯得很不自然。她的這些情緒我都能理解,但我的理解範圍也是由限度的,今天讓我失望的是,她竟然會幫着程凡勸我婚內出軌,她到底有沒有替我的榮辱考慮過?
“爲什麼?”之所以這麼問她,我還是想借着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這個機會,把事情慢慢地跟她理清楚,希望她以後能夠辨別是非。最關鍵的一點,我不希望以後她會被程凡利用。
“我很清楚,他不是梁景,而且他和梁景真的不一樣。但是你遲早會和宋庭殊離婚的,我不想看到你離婚後就孤獨終老,你需要找一個值得依託的人,而這個人會是程凡。他真的很適合你。”
我哭笑不得:“你才認識他幾天,你怎麼就知道他適合我?”
“直覺。”她答得篤定,不禁讓我心底一震。
我輕輕嘆了一聲:“念念,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不想活在過去。”
心中始終裝着一個不可能的人過日子,真的好累,好累。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向現實妥協了嗎?慕素,你難道忘了不久前你答應過我,你不會辜負梁景,不會愛上宋庭殊的嗎?”她抓住我的手,情緒有些激動。
也許當年我們三人的感情真的好的融入骨血,所以她纔會這麼反對我會和別人在一起。
是啊,我說過我不會辜負梁景,但事實上,我和宋庭殊結婚的那天開始,早已辜負了不是嗎?
我早就不再是屬於梁景的那個慕素了。
“念念。”我輕聲地喚她的名字,好似千言萬語都蘊藏在這兩個字之間,希望她能夠明白。輕輕地拂開她的手,我膽小得依然沒有勇氣看她,垂下頭氣勢萎靡:“我和宋庭殊之間不可能離婚的。”
即便我還是不愛他,但於宋庭殊,他骨子裏那股強勢霸道,怎麼可能輕易離婚放過我?
“怎麼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素素,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愛上他了?這個婚,你已經不想離了,是嗎?”
那雙眼尾上挑的眸子盡顯凌厲,彷彿我只要點頭,那裏就會飛出利劍,把我削得粉身碎骨。
然,我還是點頭了。
“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最清楚,希望你理解。”
我不求她會百分百地支持我,但身爲我的朋友,我希望她能夠理解我,而不是像方纔一樣拼命地要撮合我和程凡。
“我不能理解。”她重重地把杯中的勺子扔在桌上,驟然提高的分貝不禁引得周圍的目光再次向我們這聚焦過來。
“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她的脾氣有一點暴,但在這個時間點上發作,我有些無法忍受。
雙肩往內側扣了扣,整個人倨傲的氣勢都弱了下來。如同猛獸窺測自己的獵物一般,她的目光銳利無比。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扣響桌面,落在我心上,彷彿木棍不斷在鞭笞。
“慕素,你別忘了,要不是宋庭殊,梁家就不會亡,梁景就不會死。梁家從來都待你如自己親閨女一般疼愛,梁阿姨現在還住在那個小村子裏,你覺得你這樣的做法對得起他們嗎?”
“對宋庭殊,你不該愛他,而該恨他。”
那種無邊無際的矛盾感再次涌上
心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蘇念,作爲朋友請你不要逼我好嗎?我想向前看,我不想再活在過去。”
“我沒有逼你,我只想讓你認清事實,你要找個人重新展開一段感情我不攔着你,我想梁景也希望你幸福快樂,但這個人絕不會是宋庭殊。你愛上宋庭殊,你覺得梁景會心安理得嗎?”
我沉默了。
“素素,不是我要逼你,只是你愛上宋庭殊,將來肯定會後悔,百年之後你又有何顏面去面對梁景呢?”蘇念重新握上我的手,她的掌心燙得我瑟縮了一下,僵硬地把手抽回。
“我先走了。”
她沒有攔我。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頭,風有些大,從後頸灌入,我不禁打了個顫,攏了攏身上的大衣。
暮秋季節,整個城市都徒增了一抹蕭瑟。
“嘀嘀——”
身邊傳來一陣喇叭聲,起初我不以爲意,聽它一直在叫着,才循聲望去,一輛黑色的賓利正緩慢地跟在我身後,真是有些委屈了。
鼻尖一陣酸澀,這就是宋庭殊,不管過去我對他有多壞,他總是能像神明一般在我最落寞無助的時候照亮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