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回憶起那天，總是這麼說。
從麪館裏散發出的氣味，她判斷出這家的面很好喫。
可惜杜麗並沒有留下來喫飯，而是依依不捨地帶着大家坐上小車，奔向了更偏的山區。
“蕊蕊，”唐玥緊緊地挨着汪星蕊，因爲路不太平，她都快暈車了。“這路是不是比你家那兒還要差點？”
“嗯，”汪星蕊點了點頭：“不過我家那兒的路也是這幾年修的。”
“我們這兒的條件很差，”杜麗打扮得像是個時尚的都市麗人。不管是她的爲人處世還是說話用詞，完全看不出一絲她和這裏的關係。“如果沒有張校長，我可能現在已經南下打工了。”
“冒昧問一句，你父母他們還住這裏嗎？”周弋陽詢問道。
“沒了，他們住縣城裏，我每個月會給他們打錢。”
蘇音把手放在窗戶上，張望着。
田地裏依舊有孩子在嬉鬧和追逐。
時不時會經過一棟外表靚麗的自建房，門口坐着兩三個悠閒的老太太。
這一路開了很久，久得精力最好的林萱兒都睡了過去。
而唐玥是最苦的一個，她真的暈車了。
到了學校門口，唐玥彷彿是看到了避難所，第一個衝了下去。
她從沒有這麼喜歡過這混雜着塵土味兒的空氣。
迎接他們的，是幾個年紀較小的女孩子和身板不太高大卻讓人不得不敬重的校長。
杜麗和校長聊了幾句，才轉身告訴她們：“校長說了，我們可以拍，不過聲音小點，不要影響了高三的學生。”
來迎接她們的都是高一的學生。
很快月少四人就被這羣學生包圍了起來。
周弋陽輕笑道：“她們還挺受歡迎的。”
一個女生清脆的聲音響起：“她們的歌我們每天都聽。”
校長解釋道：“我們晨跑的音樂就是《追夢赤子心》，我跟孩子們都很喜歡這首歌。”
蘇音問了幾個孩子他們每天喫什麼的問題，得知結果之後，有幾分心疼。
她很清楚，這不能怪校長，是資金問題。
“校長，”蘇音小跑過來，認真地說道：“我想捐一筆錢，專門資助他們的一日三餐，可以嗎？標準的話，午餐晚餐都能加一個肉是最好的。”
“這，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我知道，”蘇音擡起下巴：“不過我賺得挺多的。”
校長答應了下來，爲了感謝蘇音，甚至專門讓她給食堂命名。
“那就叫……”蘇音撓了撓頭：“春芽吧！寓意的話，就是希望這裏的妹妹們，就像是春天的萌芽，能茁壯成長，在高三那年開花結果，開始她們新的人生。”
蘇音牽着孩子的手走向舞臺，心想她們這麼喜歡自己，肯定是因爲春芽。
這就是喫貨之間的心心相惜！
林萱兒握着的女孩兒叫做玲玲。
那天林萱兒注意到她，是因爲她手背上的繃帶太明顯了。
“你叫什麼名字啊？”林萱兒帶過來的除了些小玩具，還有一把吉他。
玲玲本來是怕生的，可她聞着這個姐姐身上的氣味，卻覺得很安心。
“玲玲。”
“你的手？”林萱兒剛問完就後悔了，因爲她看到了玲玲眼裏一閃而過的惶恐。
“對不起，”林萱兒毫不猶豫地道歉：“我給你唱首歌吧？”
杜麗跟校長坐在一旁，看着這四個大明星跟孩子們打成一片，對月少的認知再次改變了。
“她們畢竟和這些妹妹年紀相差不大，”周弋陽解釋道：“可能想到了自己的同學吧！”
林萱兒給玲玲唱了一首《稻香》，玲玲聽完後卻說：“我想離開這裏，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可以啊。”這一次她沒多問：“我在你這個年紀，也想遠走高飛。”
“那你去了嗎？”玲玲好奇地問道。
“算是去了吧。雖然我還在老家工作，可我很久沒回家了，隨時都要飛往全國各地。”
“我以後也要像姐姐你一樣。”玲玲篤定地說。
唐玥是最會逗小孩兒的，所以環繞在她身邊的女生是最多的。
“我給你們講，”唐玥做了一個鬼臉：“我們女孩子要自愛自強。以後讀大學了，你們可能會遇到一個喜歡的男孩子。當然，女孩子也可以。可以談戀愛，可一定要記得多想想自己。”
“漂亮姐姐，只有讀了大學才能談戀愛嗎？如果沒考上怎麼辦？”
“怎麼會！”唐玥立刻握緊拳頭：“你們這麼聰明，怎麼會考不上！姐姐我這種學渣都能行，你們一定可以的！”
同樣是學渣的汪星蕊更像是個體貼的知心大姐姐。
看着這些女孩子，她彷彿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姐姐我和你們一樣，是農村出來的。”汪星蕊發覺，當她真的自信了之後，對自己的出生是完全釋懷了。“可我過得挺好的，不是嗎？你們千萬不要自卑。或許你們考上大學，去了大城市，會發覺身邊的人很厲害，很洋氣。或許你的英語成績很好，可口語就是比不上城裏的同學。”
杜麗望着汪星蕊，她的話像是一把刀子，扎進了自己的心。
這也是周弋陽建議她的演員是汪星蕊後，杜麗很快答應的緣故。
學生們光是聽汪星蕊的描述，都已經開始難受了。
要說不自卑，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差距靠自卑是抹不平的。我們可以努力上進，追平差距。當然如果你也可以放過自己，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平庸一點，活得說不定更幸福呢？”
“不過，”汪星蕊擡起頭來：“在那之前，你們這三年一定要努力。首先考出了這裏，你們纔能有更多的選擇，不是嗎？”
最後，他們所有人，包括周弋陽，校長，隨行的工作人員都一起坐在了操場上。
大家拍着手，頂着耀眼卻異常溫暖的陽光，一起唱着《追夢赤子心》。
他們走的時候是五點多，高二高三的學生們從食堂出來之後，很多人手上都拿着書在看。
杜麗對這個場景很熟悉，又很自豪。“我們都是這樣拼出來的。我們是靠做題，靠時間堆，可我們這裏的條件只能這樣。”
“我覺得你很厲害。”周弋陽由衷地說道：“沒有你，都沒有這個企劃。”
對於杜麗來說，她很感激那次拍宣傳片的機會。
重回母校，看到和曾經的自己一樣，仍舊在爲了夢想而努力的孩子。
她忽然釋然了，放過了自己，
她來自大山，她出生寒門，讀大學之前她不曾坐過火車和飛機。
可那就是她的過去。至少現在的她，活成了18歲那年最想成爲的那個人。
她想，自己今晚做夢，應該不會夢到高考了。
不過當她看到月光少女帶着自己的學妹們走上舞臺的瞬間，眼眶還是溼潤了。
她想，這應該又會是一首讓她感動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