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餘年來，此畫聲名顯赫也仿摹者衆多，秦東讓杜小樹和聶新鳴拿好卷軸，他自己仔細打量起來。</p>
除了故宮博物院的正本，各地公私藏家手中的摹本和僞造本，最著名的就是仇英本和清院本，而“仇本”也是後世衆仿作的鼻祖，以此爲藍本的仿作層出不窮，有明一代，成爲達官豪門相互饋贈的高檔禮物。</p>
看着眼前紙張泛黃裝裱略有殘缺的《清明上河圖》，即便是仿本也是好東西。秦東鄭重地捲起畫軸，“大姐，感謝，這我得給錢。”</p>
“給什麼錢？”收破爛的大姐接過杜小樹遞過來的煙，“還不夠一包煙錢，你別埋汰人了。”</p>
這幅畫不夠一包煙錢？</p>
秦東只能苦笑，他把畫軸遞給杜小樹，看着高虎發動起車來。</p>
“那感謝了，惠芳，家裏有什麼事兒可以到秦灣找我。”秦東叮囑中年婦女的女兒，“嗯，國家在發展，社會也在進步，初中學歷還是太低，你考慮一下參加成人高考。”</p>
孫惠芳不斷地點頭，她狐疑地看着秦東，這說話的口氣和內容真的不象是一個收破爛的人說的。</p>
“走吧，去石城的縣城。”秦東拉開車門吩咐高虎。</p>
看着秦東上車，收破爛的婦女殷勤地揮着雙手，語氣中卻滿是感嘆，“妮兒，娘真沒想到，你跟着收破爛的沾光，當初娥娘說你命裏有貴人，沒成想貴人是個收破爛的……”</p>
“收破爛的？誰是收破爛的？”聶新鳴看看這母女倆道。</p>
“他不是收破爛的？”中年婦女指着秦東道，“當初問我一個啤酒瓶多少錢……”</p>
聶新鳴哭笑不得，堂堂的嶸啤總廠副廠長、總調度、總工程師、二廠廠長竟被當成了收破爛的。</p>
“哎呀，俺的娘，這可真的是貴人了。”收破爛的中年婦女唸叨着，“他叫什麼？秦東，秦東，我可得好好記住了……有空得過去謝謝人家。”</p>
“娘，你不是還有一個瓶子送給人家嗎？”孫惠芳突然象想起什麼，她快步走向大金鹿自行車，從掛在橫樑處的帆布兜裏掏出一個小瓷瓶。</p>
“貴人，等等，等等……”中年婦女眼看着車子開動起來，急得就一邊跑一邊在後面喊道，“還有事，還有事咧！”</p>
桑塔納又慢慢停下了，杜小樹看看後面，“她後悔了？想把畫要回去？”</p>
“那給人家。”秦東拿起畫軸就走下車來。</p>
“貴人，秦廠長，你看我這個記性，我差點忘了，知道你喜歡瓶子，我也給你帶了一個瓶子。”中年婦女笑呵呵地跑了過來，後面聶新鳴和孫惠芳也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p>
“我喜歡瓶子？”秦東很是納悶。</p>
“啊，要不你收這麼多酒瓶幹什麼！”中年婦女樂呵呵地從自己家姑娘的手裏接過瓶子，“前天剛收的，本來是一對，我一不小心打碎一個，就剩下一個了，本來想着家裏的蠟臺壞了，回家當蠟臺，看你喜歡瓶子就給你吧。”</p>
哦。</p>
秦東笑了，“我們收破爛的都喜歡收酒瓶，”他笑着接過中年婦女手裏的瓶子，確切地說，這不是一個瓶子，更象是一隻高足杯，確實能當作蠟臺用，杯裏正好可以承接流下來的蠟液。</p>
唔？</p>
把杯子拿在手上，秦東心裏就跳了一下。前世，這樣的瓷器他見過，但也是可遇而不可求。</p>
杯身在日光下能隱約看到龍鳳之紋，杯體的釉色也十分溫潤，滋潤感很強。</p>
秦東把高足杯舉了起來，藉着日光又看去，釉色柔滑瑩潤，細膩潔淨，暗刻花非常之精緻。</p>
“咦？”</p>
中國的民間曾有“明代石城半朝”的說法，也就是說，石城這個小地方，在明朝時出過05位進士，中國的風俗又是落葉歸根，那民間散落一兩件明朝時的瓷器也是可能的。</p>
但是傳世至今的珍瓷屈指可數，甜白釉釉極瑩潤，能照見人影，拍賣場上也不乏甜白瓷的身影，價格均在百萬至千萬間，前世在一個飯局上，主人曾經展示過他的藏品，也隨口說出價格，秦東看這東西象極了喝啤酒的高腳玻璃杯，才細心留意的。</p>
“大姐，這麼好的東西，你自己留下，”秦東很嚴肅地把高腳杯遞還給收破爛的婦女，“這原本是一對嗎？”</p>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對，一共有兩個，打碎一個……”中年婦女見秦東不收，就舉起了手中的高足杯，“算了，你不要我就摔了算了……”</p>
“我要，我要。”秦東見狀，忙從她手中搶過高足杯，打碎一個又要再摔一個，這不是造孽嗎？“我要……”</p>
……</p>
仔細把玩着手裏的高足杯，不時又看看清明上河圖的畫軸，手上卻沾滿了康熙通寶的銅鏽。</p>
當桑塔納慢慢停下，孫廠長早已等候在得月樓前，他們沒有把錢存進存摺，而是遞給了秦東一個嶄新的紅色的箱子。</p>
“吧嗒”一聲，杜小樹打開箱子，他立馬傻眼了。</p>
箱子裏一摞一摞的百元大鈔，整整齊齊，很是耀眼，顯然都是剛剛從銀行裏提出來能割破的手指頭的那種鈔票。</p>
這個仲星火，錢都給了，這是在跟我示威呢！</p>
仲星火的意思秦東明白，這些錢太重，就看你能不能拎得起？</p>
果然，孫廠長說道，“秦廠長給我們上了一堂市場經濟銷售的大課，我們全廠認真學習了，我們仲廠長說了，以後不明白的地方還要跟秦廠長再請教。”</p>
“好說。”“吧嗒”一聲，秦東合上箱子，杜小樹順手就拎了起來，他警惕地看看四周，怎麼越看越象港片裏交易一樣！</p>
走出得月樓門口，走到車上，杜小樹還是緊緊地把箱子摟在懷裏，現在就差一把槍，一幅墨鏡和一身風衣了，他就直接可以出演《英雄本色》了！</p>
“斜陽無限，無奈只一息間燦爛，隨雲霞漸散，逝去的光彩不復還，遲遲年月，難耐這一生的變幻，如浮雲聚散，纏結這滄桑的倦顏……”</p>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染黃了鍾家窪，也染黃了自家的小院。</p>
推門走進院中，秦東就聞到了飯香，廚房裏熱氣蒸騰，屋內，杜小桔卻依偎在沙發上睡着了。</p>
秦東放下箱子就把一條被子蓋在杜小桔的身上，餘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照在杜小桔的身上，照在她潔白的臉上，烏黑的頭髮上，氤氳起一團黃色的光霧，她，美得象一幅油畫一樣。</p>
“我想要在茅亭裏看雨，假山邊看螞蟻，看蝴蝶戀愛，看蜘蛛結網，看水，看雲，看瀑布，看杜小桔甜甜地睡覺。”</p>
秦東就這樣充滿愛意地靜靜地注視着她，睡意如潮涌來，他也睡着了。</p>
當杜小桔揉揉惺忪的睡眼，她嚇了一大跳，可是看到是秦東，再看看身上的被子，她就笑了。</p>
這個男人是疼她的，不忍吵醒她。</p>
她躡手躡腳地起來，想把飯再熱一下，可是她就看到了紅色的箱子。</p>
紅色的箱子？</p>
她看看秦東，咬咬嘴脣還是打開了箱子。</p>
哦！</p>
她的手一下放在胸口上，作爲會計不是沒有見過現金，可是這麼現金出現在自己家裏，她的心還是砰砰跳了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