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從萬子良的煙盒中拿了一支菸,火光閃過,煙霧升騰,侯勇咳嗽幾聲,但是他沒有掐滅手中的香菸,辛辣的煙味一如此此時他的心境,“沒有別的辦法,要麼我們停產,要麼登門相求……”
這都不是好辦法,萬子良一時半會也接受不了。
如果雲啤停產,他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的,他曾被人趕出雲啤,對此有着切膚之痛,在官位和前途間,他有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不能讓雲啤停產。
那隻能登門去求人家,求秦東?
“沒有其他辦法?”萬子良知道求人難,此時去求,無異於簽署城下之盟,“喪權辱國”的滋味是不好受的。
搞不好,往後的歲月裏,這也會是他一生中污點,時不時會拿出來讓人戳脊梁骨。
“沒有。”侯勇看向外面,乾枯的枝椏在積雪的重壓下斷落,跌落雪堆,“我去吧。”他站了起來,往外面走去,再沒有回頭。
……
時間過得很快,第三天,天剛剛破曉的時候,嶸啤四區各經銷商,各辦事處門前就已經圍滿了人。
各式各樣的工廠、各式各樣的商業單位,各式各樣的飯館酒店,大家拿着錢,堵在門口,
秦東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早凜冽的寒氣,看着門前停滿了三輪車,貨車……這架勢竟一下子讓他想起了剛剛重生的日子,那時候,正是啤酒最爲火紅的日子。
可是,火紅的日子是自己創造的,現在嶸啤在雲海,正是最爲火紅的時候。
看着孟光松帶人看着雲海的商戶自己裝貨,秦東接過油條,喝着玉米麪兒稀飯,清早一碗飯,一天都有精神。
“劉師傅,這油條是你炸的?”
秦東一根油條喫下去,就大聲喊起來,味道不對嘛。
“是羅科長,親自下廚。”劉師傅訕笑着。
“我說嘛,你得學學,羅玲人家以前是副食品店的經理。”秦東又拿起一根油條,“有絕活。”
好嘛,嶸啤總廠的銷售科長不賣啤酒,改炸油條了,這形勢得好成什麼樣?
“秦廠長,那就是嶸啤的秦廠長!”人羣裏突然有人指着他大喊起來,原本低聲喧譁的人羣象潮水一樣涌動了!
“這麼年輕啊,真了不得,雲啤的老萬,不是人家的對手!”
“不是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嗎?現在還是雲啤還是讓人家壓了一頭!”
……
大家議論着,說笑着,太陽慢慢出來了,今天雖然乾冷,但也是一個難得的晴天。
看着啤酒裝車,商戶紛紛掏出錢來,一張張上下左右揮舞的百元大鈔晃得人眼暈!
看着揮舞的鈔票,秦東深深地吸了口氣,“羅科長,中午我們喫什麼?”
“喫餃子!”羅玲如銀鈴般的笑聲就回蕩在院子裏,“三鮮餡的,我加上海腸、扇貝丁、海蠣子……”
“那哪是三鮮餡,那是海鮮餡的!”食堂的劉師傅看看秦東,笑着反駁道。
上午十點左右,一輛轎車慢慢在這座廢棄的建築公司門外停下,杜小樹、鍾小勇和馬小軍等鍾家窪的熊孩子就從車裏走了出來。
“小樹,回來了?”
好不容易擠進院子,幾個傻小子哪裏也沒去,直接進了廚房,號子裏的飯食實在難以下嚥,幾個小子兩天都餓瘦了。
“玲姐?”
看着羅玲在廚房裏忙碌,一羣小子都很是喫驚,一個銷售科長,不研究怎麼賣啤酒,又研究起海鮮餡的餃子來,這得多輕檢啊。
“我說嘛,”聽着羅玲三言兩語解開謎團,幾個熊孩子又是驚歎又是興奮,“變天了,我說嘛,我姐夫是誰,那是劍鋒所指,所向披靡!”杜小樹興奮地喫着早上的涼油條。
“別喫涼的,先給你倆下一鍋。”羅玲笑着阻止道。
“姐,我幫廚。”鍾小勇很有眼力價,“東哥就是東哥,這一招漲價高,真高!”
“奶奶的,”馬小軍笑着一指他,“這小子就是個甫志高!”
鍾小勇就聽不下去了,“小軍,老子在裏面叛變革命了嗎?再說老子一句,我揍你。”
“打,”秦東一擡腳,踢在幾個熊孩子屁股上,“出去練去,誰打贏了,中午多喫一碗餃子。”
鍾小勇二話沒說拿着擀麪杖就衝出了廚房,只剩下羅玲在後面吆喝,“我的擀麪杖,沒有擀麪杖,擀不了皮兒,你們中午喝餃子湯去!”
“你們怎麼回來的?”秦東叫住杜小樹,當得知是一輛轎車把他們送回來,他若有所思,“人呢,車呢?”
“在外面呢,”杜小樹不明所以,“我去看看。”
他喫着油條往外跑去,正好碰到了身穿一身綠色呢絨大衣,在門前徘徊的侯勇。
“把這個交給你姐夫……”侯勇對這個又黑又瘦的小個子是有印象的,他拿出一封信遞給杜小樹。
杜小樹默然,“我姐夫就在裏面,我跟我姐夫說……”
“不必了。”侯勇一笑,轉身就走。
“小樹,這人怎麼看着面熟,他是誰來着?”鍾小勇與馬小軍也不打了,兩人都感覺到裏面有事情。
“侯勇,”杜小樹盯着侯勇的背影,“我姐夫的朋友,最敬佩的朋友……沒有之一……”
……
1905年英國人在雲海的雲海山上建起一座燈塔,一直使用了80餘年。
1986年,重新修建的這座古堡式燈塔,塔高49.25米,海拔高89.2米,通體乳白,外形似倒扣的海螺。
登上燈塔,可鳥瞰雲海海區和市區,腳踏碧波,頭頂白雲,港城仙景,歷歷在目。
此時,正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之時,好一派北國風光,好一派臨海勝景。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海風凜冽,秦東拾級進入塔內,卻見侯勇早早等候在這裏,“秦東,你還真敢來?你現在是雲啤的公敵,你就不怕我們綁了你丟在海里餵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