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裏一時非常沉靜,包間外面,這首春晚上的歌曲突然就響了起來。
杜小樹笑眯眯地看着賈化錢等人,賈化錢笑不出來了,接下來怕是要嚇癱了吧。
“啊,記者啊,”賈化錢卻又笑起來,“你們怎麼不說你們是玉皇大帝呢,”他給秦東倒上啤酒,“我們歡迎記者,記者來了我們都歡迎,包喫包住。”
“你們不怕被曝光?”杜小樹驚奇地問道,“我們是質量萬里行記者。”他一拍桌子,可是賈化錢和他的廠辦主任就更樂了,“哎,這是怎麼了?”
“哪有這樣的記者,人家記者是文化人,都斯斯文文的。”賈化錢笑道,那潛臺詞就是杜小樹這廝太粗野,連自己的那幾句話都聽不明白。
“我替我們廠長聲明啊,我們金海啤酒廠歡迎記者,曝光我們,我們歡迎曝光,前年有個小報記者多事給我們曝光了,”廠辦主任得意道,“結果呢,曝光後來買啤酒的人更多了!”
“咦,還有這事!”秦東笑了,這就是神奇的九十年代。
“我呀,好愛舞個文弄個墨啥的,小城裏也沒有多少文化人,記者來我歡迎啊。”賈化錢一幅孤單寂寞的樣子,“遍地找不見文化人啊……”
看着這個臉大脖子粗的廠長,秦東無語了。
“你們看,這家飯店,”廠辦主任又白話兒道,“我們這裏的賓館好多都是新蓋的,都是曝光後新蓋的,所以一定要給我們曝光……”
“你要再一暴光,我們買賣更好!”一個副廠長笑着舉起杯子,金海啤酒廠的衆人痛快地喝乾了啤酒。
杜小樹徹底無語了,十四歲到少林寺學藝,也算是早早闖蕩江湖,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一撥人。
“嗯,那我不是什麼記者,我是嶸啤的總經理。”秦東舉起酒瓶,看着神似自己廠裏的商標,笑着對賈化錢道。
“哎,你剛纔還說是記者呢!”賈化錢坦然接受秦東的倒酒,“退一萬步說,你是嶸啤的總經理,我們幫助你在海北省打開知名度,你是不是該謝謝我們啊?!”
啊!
還有這樣的道理?!
“我啊,”賈化錢突然又是一幅悲天憫人的樣子,“造這些假啤酒,真的一點沒有個人私慾,我是爲了廠裏職工,爲他們有工資可拿,爲他們有家庭可養,爲了我們縣裏的財政稅收……我難啊……”
說着,竟搖搖頭好象又要墜下眼淚來,在旁的金海啤酒廠的人就趕緊“安慰”他們的廠長,好大一會兒,賈化錢才“緩過勁來”。
“說吧,你們要訂多少啤酒,訂什麼牌子的啤酒,我們可以安排生產,早早讓你們提貨。”賈化錢又恢復了正常。
這轉變也太快了吧,杜小樹眨眨眼睛,他是演員嗎?
秦東笑道,“我看大富豪這啤酒不錯,燕山也可以,我就訂這兩種吧。”
“多少箱?”賈化錢馬上道。
“各五百箱吧。”秦東笑了,“算了,各一千箱,但是我要得急。”
“那當然,”秦東笑道,“如果這批啤酒賣得順利,以後我們再合作。”
杜小樹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活了二十一歲,他是第一次見識了什麼叫神演技,可是自己的姐夫爲什麼要訂購對手的啤酒呢?
賓主言歡,末了,賈化錢喝多了,拉着秦東的手又一次垂淚。
“秦總經理,你說,我造假,多麼不容易,我是爲了職工,爲了我們縣裏……”
秦東啥也沒說,只是拍拍他的手,造假是爲了職工,還是坑害社會……這個道理好象並不是表面那樣簡單。
現在,獅城大戰馬上就要打響,而今年,在新加坡獅城,還有一場大戰,這場大戰的辯題就是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到時自己一定提醒這個賈化錢,讓他看一看,那些學子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一定會找到很多的文化人的……
“好了,我帶走幾箱啤酒,留下一段真情,”秦東走時握住賈化錢的手,“希望能溫暖你的雙眼,我們後會有期。”
賈化錢笑着揮手,看着桑塔納消失在夜色裏。
“賈廠長,這個人身上有股霸氣,萬一真的是嶸啤的總經理,那怎麼辦?”一個副廠長擔心地提醒賈化錢。
“總經理這麼年輕?那個司機還一口一個姐夫的叫?”廠辦主任不屑道,賈廠長的小舅子都是廠裏的供銷科長了,讓小舅子給自己開車,回家還不得跪洗衣板啊!
“算了,不管了,先生產啤酒再說吧,反正有錢,我這個人,就會化錢,別的什麼不會……”賈化錢閉着眼睛揮揮手,“送我回家。”
……
還沒出正月的門兒,大富豪、燕山和嶸啤的三國演義,正式開打!
鍾國興和楚徵,兩家啤酒廠都不侷限於獅城城裏,而是放眼整個獅城地區,包括下面的縣市,一個從東往西,一個從西往東,東西夾擊,開始瓜分獅城的市場。
獅城以獅城啤酒爲首的兩家本地啤酒廠,幾乎沒有發起象樣的抵抗,就已經輸了。
本來地方是可以干涉的,可是大富豪是省領導的定點企業,他們不敢幹涉。
而楚徵來自北京,河北與北京又是如此之近,他們也不敢幹涉。
“他們是想把我們擠死,夾死!”
獅城市裏,當然是兩大啤酒公司進攻的重點,一紅一藍,一西一東,兩把鐵鉗,分頭鉗來,武庚坐不住了,帶着魯旭光和高虎就走上街頭。
“武廠長,你看,獅城的鐵獅子。”高虎放慢了車速,鐵獅子下面,還有一羣人,兩杆大旗。
一紅一藍兩杆大旗上,北京燕山啤酒有限公司和海北唐山大富豪啤酒有限公司的大字,迎風招展。
“那個老頭是鍾國興?年輕的是楚徵?”武庚笑了,“兩人都來了?”
“秦總什麼時候來?”高虎馬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