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席去——”
魯旭光的一聲吆喝,把個鍾家窪都驚動了,原本只是相好的街坊鄰居,現在鍾家窪的老少爺們、嬸子阿姨全來了。
“去,到王老頭那裏買豬頭肉,全要了,劉三才的燒雞,全要……”柳枝緊急指揮着,就是嶸啤廠的大師傅來,沒有菜沒有肉沒有佐料,巧婦也難爲無米之炊。
“小勇,去,買汽水,小樹到你們廠拉啤酒……”
眼看着人越來越熱鬧,喫過飯的沒喫過飯的,大家也都知道這些老鄰居老街坊說不定哪天就散了,能在一起多樂呵樂呵,就要抓緊機會了。
女人和男人自動分席了,衚衕裏邊,全是婦女帶着孩子扎堆,衚衕外,則是男人們的天下,菜剛上來一個,一杯白酒已經在起鬨中喝下肚去。
“雞打頭魚打尾,”前邊的涼菜後邊的主食還不算,燒雞就先擺上了,豬頭肉拌黃瓜也上了桌,眼看着菜品豐盛起來,這流水席正式開喝。
杜源很高興,從來沒這麼高興,他從自家院裏開始敬起,出了門,在婦女席上就被攔下了。
“杜所,生日快樂,你看,今天這場面,我搬到鍾家窪還沒有過……”
“以前地主老財家也不過這樣吧……”一個婦女笑着舉起手中的汽水。
“我可不是地主老財,今天,大家熱鬧熱鬧,都是鄰居……”杜源一口乾了杯中的啤酒,講真,自打他搬到鍾家窪的二十六年間,鍾家窪的老少爺們沒有這樣坐過。
“走,大東,大光,跟着我,敬酒去!”
飯菜的香味飄蕩在整個鍾家窪,這樣的香氣,這樣的熱鬧場面,杜小桔記憶裏還是在海邊蓋新房的時候,那時,自己跟秦東還沒有成婚……
“杜所,找了個好女婿啊,今天這壽宴,鍾家窪自古以來頭一份。”一個老教師伸出大拇指。
杜源回頭看看秦東和魯旭光,“女婿也是兒子,都是我兒子,來,哎,”他象想起什麼似的,“武廠長呢,怎麼不見武廠長?”
……
鍾家窪的中午,熱鬧都傳到了馬路上。
王從軍,陳世法,周鳳和在衚衕口下車,武庚就笑道,“今天是秦東老丈人過生日,哎,哎,不是說好,就擺三桌嗎?”
他看到,那條衚衕裏,支滿了桌子,廠裏的師傅,還有鍾家窪的熊小子,不斷來回穿梭上菜,就是鍾小勇這個“封疆大吏”,回到鍾家窪,也脫下襯衫,端菜倒水,慢了的話還要受大人們幾聲吆喝。
“流水席……”王從軍笑道,“大戶人家,以前大戶人家才擺流水席,走,我們喫大戶去。”
幾個人剛剛走進衚衕,杜源就迎了上來,“王區長,陳區長,周書記,你們……你們怎麼來了?”
“過來討杯酒喝,”王從軍笑道,“來得匆忙,也不知道你過生日,我讓司機去拿瓶酒,茅臺……”
陳世法乾瘦的臉上滿是笑容,他也讓司機順便到他家裏,他家裏也有珍藏的茅臺……
“副區長都過來了?”就在王從軍、陳世法和周鳳和一邊跟大家打着招呼一邊往裏走的時候,鍾家窪的老少爺們又議論開了,“杜所這個生日過的,排場!”
親自把三位領導迎進院裏,秦東看看武庚,武庚卻早已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雖然他最晚來到鍾家窪,可是與大家打成一片,在這裏的人緣好得出奇。
“王區長,陳區長,有什麼大事?”秦東給兩位領導杯裏倒滿啤酒,直接問道。
王從軍不語,陳世法含笑,還是周鳳和耿直,“也沒有什麼大事,王區長和陳區長今天到廠裏,你不在,……嗯,是這麼回事,區裏接到市裏通知,後天澳大利亞金士達啤酒前來考察……”
“市裏的意思可以接觸一下,”陳世法馬上說道,“具體是否合資,接觸以後再說。”
“我知道你有意見,”王從軍笑道,“內不合營,外不合資,可是你們秦國的丞相不是也說過嗎,勢易時移,變法宜矣……”
這是韓非說的?
秦東搖搖頭,“市裏和區裏的意見,我服從,人家遠道而來,招待是禮節,同意不同意是兩碼事……”
幾個人互相看看,原本以爲在秦東這裏有很大阻力,可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心情一好,王從軍也被這熱鬧感染了,“來,我們敬大傢伙一杯,開茅臺。”
茅臺!
幾瓶茅臺打開,衚衕裏的聲音頓時安靜不少,看着幾位領導給大家敬酒,大家也都鄭重地舉起杯子。
“茅臺啊,好喝。”
“今天跟着杜所沾光啊……”
……
一口茅臺喝盡,有的只是沾了個杯底,可是全鍾家窪的人這麼個喝法,也還是頭一回。
秦巡醒了,撲在媽媽懷裏,看着這麼多人,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
“姥爺過生日,你敬姥爺杯酒?”杜源笑着逗弄着自己的外孫。
“爸,鍾家窪要拆遷了,大家照張像吧,”秦東提議道,“王區長,陳區長,一起吧,留個念想。”
王從軍、陳世法欣然同意,可是這麼多人,鍾家窪哪有這樣的開闊地,沒辦法,只好來到外面的大馬路上,站着的,蹲着的,肩頭扛着孫子的,大家都看向鏡頭。
在馬路上,車來車往,人來人往,大家都看着這一羣鍾家窪的鄰居們,他們,一個一個笑得如此開心……
……
汽車一路疾馳,駛向秦灣機場。
當澳大利亞一行人走出機場,市裏和區裏的領導笑着迎上去獻上鮮花。
馬上有翻譯介紹着,一個頭發灰白的大胖子熱情地與領導握手,當秦東走上前去,梁永生馬上介紹道,“這就是秦東,我們嶸崖啤酒廠的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