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日,晉王妃黃昌煢生女。
九月初二,八皇子如願以償成爲大祁的太子,徐貴妃母憑子貴入主中宮。
同日,顯慶帝駁回沐晚謙告老還鄉的奏摺,命他繼續留任兵部尚書一職。
也在同一天,淳于容真正成了一位只有爵位,而無實權的閒散候爺。這是淳于家與沐家聯姻付出的代價,也成爲大祁有名的要美人不要權勢的典範。
九月初四,年滿十九歲的詠詩出嫁。
九月初八,天氣晴朗,晨光從綠紗窗照射進來,一室溫馨,早起的沐月夕正坐在梳妝檯前梳妝,接替詠詩的婢女冬香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大小姐,有您的信。”
淺藍色帶着淡淡茱萸香味的信封上,用圓融蒼潤的字體寫着,“沐大小姐”四個大字。沐月夕眸光微轉,這個淳于容想做什麼?
淺藍色的花箋上寫着一行字,“九月初九,重陽登高,菊香亭內,靜候芳駕。”
沐月夕微愕,明知道在成親前他們是不能見面的,他還約她出去,脣角微微揚起,露出淺淺的笑,想不到一向守禮的文信候爺也會離經叛道。
換好衣服,沐月夕帶着婢女去給沐夫人請安,用過早膳,把幾個來回事的管事嬤嬤打發走。沐月夕怯怯地道:“娘,候爺明天約我去登高。”
沐夫人先是一愣,繼而笑了起來,“既然他約你,你就去啊。”
“但是這樣可以嗎?”沐月夕偏着頭看着沐夫人。
沐夫人摸着沐月夕垂在肩上的小發辮,慈愛地看着面前嬌豔如花的女兒,柔聲道:“只要你覺得高興就可以。”
“那我可不可以穿男裝去?”沐月夕得寸進尺。
“可以。”
沐月夕咬了咬下脣,眨着眼睛,“我可不可以不帶婢女,騎馬去?”
沐夫人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啞然失笑,“可以。”
沐月夕一聲輕呼,撲進沐夫人懷裏,嬌聲道:“娘,謝謝您。”
沐夫人摟着沐月夕,笑道:“真真是個傻孩子,跟自己的娘說什麼謝謝。”
母慈女孝,其樂融融之時,門外的婢女撩開門簾道:“夫人,四小姐回來了。”
沐夫人和沐月夕都是一愣,在大祁,出嫁的女兒,只有在逢年過節,或者孃家派人去接時,才能回孃家,沐月盈這時候突然跑回來,難道出事了?
香蓉扶着沐月盈走了進來,她今天依舊是盛裝打扮,一襲桔紅色繡金鳳的的宮服,襯得她豔若桃李,盈盈走到沐夫人面前屈膝行禮,“盈兒給娘請安。”
“奴婢給夫人,大小姐請安。”香蓉跟着行禮。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沐夫人擡了擡手,淡淡地道。
沐月盈起身在一旁坐下,香蓉低頭站到她的身後。
沐夫人端起茶杯,啜了幾口茶,道:“夕兒,方嫂今天照你的法子做那個什麼薑汁奶茶,也不知做成沒做成,你去廚房裏看一下,要是做好了,就讓她們端上來,也讓盈兒嚐嚐味。”
“娘,是薑汁撞奶。”沐月盈已經成親,沐月夕還沒出閣,沐夫人怕沐月盈說出來的事,不適合沐月夕聽,找個藉口打發沐月夕走。沐月夕明白她的意思,沒多話,起身離去。
“盈兒,你今天回來有什麼事嗎?”沐夫人很直接地問道。
“娘,沐家祖傳的金鎖,你打算什麼時候給盈兒?”沐月盈問的更直接。
沐夫人沒想到沐月盈是來向她討要沐家祖傳金鎖的,而且還要的這麼直接,這麼理直氣壯,一股怒火竄上了心窩,臉色一沉,冷冷地道:“沐家的金鎖是不會給你的。”
沐月盈一挑眉,“那娘打算給誰?給沐月夕?”
沐夫人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是。”
“娘,我纔是沐家第一個出嫁的女兒,那把金鎖理應給我,你怎麼能越過我,把它給沐月夕呢?”沐月盈柳眉緊擰,不悅地質問道。
“沐家第一個出嫁的女兒。”沐夫人脣角一扯,露出嘲諷地笑。
沐月盈臉一紅,表情僵硬,可依然堅持道:“不管怎麼樣,我已經出嫁,而且貴爲王妃,沐月夕她嫁的是候爺,身份比我低,這金鎖理應交給我保管。”
貴爲王妃。
沐夫人眉梢一動,恍然大悟,原來她以爲嫁給王爺,就可以仗勢欺人,就可以壓夕兒一頭,輕輕嗤笑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掃了一眼站在屋內伺候的婢女們,“你們都下去。”
待婢女們都退下。
沐夫人盯着沐月盈,沉聲道:“你今年有十三歲了,長大嫁人了,有些事是該告訴你
,免得你得隴望蜀,不知長幼尊卑。”
“你不是老爺和我的女兒,你爹是老爺的結義兄弟,在你出生前一個月病死了,你娘在生下你後,血崩而亡,老爺看你可憐,不想別人瞧不起你,就好心的收養了你,讓你以沐家嫡女的身份長大。”沐夫人合盤托出。
沐月盈臉色鉅變,氣憤地道:“娘,我知道你一向偏心沐月夕,想把金鎖留給她,但是你也不能因爲這樣,就說我不是你和爹的女兒吧。”
“你不信,可以去問你爹,你爹那兒還留着你娘臨死前留下的遺書,你一看就明白了。”沐夫人冷冷地挑眉,嘴角微揚,似嘲似諷地看着她。
沐月盈嬌豔的小臉一陣扭曲,“不,我不信,我不信,你在說謊,你在說謊。”
“沐月盈,你應該還記得八月十五,老夫人說的那些話,你安分守己的當你的榮王妃,不要去強求一些不屬於你的東西,沐家自然會護着你,保你榮華富貴,否則。”沐夫人冷哼一聲,“沐月盈,你好自爲之。”
沐月盈盯着沐夫人,“我不信你說的,我去問爹爹,你休想騙我。”說罷甩袖出了門。
沐夫人深吸了口氣,閉目靠在軟榻上,就借這一次機會,把事情說清楚,讓沐月盈認清事實,不要再自以爲是,惹出事端來。
沐月盈氣沖沖地闖進沐晚謙的書房,劈頭蓋臉地問道:“爹爹,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兒?”
“盈兒,出什麼事了?”沐晚謙一驚。
“爹爹,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兒?”沐月盈重複問題。
沐晚謙皺眉,“盈兒,你爲什麼這麼問,你當然是我的女兒。”
“好,既然我是你的女兒,你把沐家祖傳的金鎖給我。”沐月盈把手伸到沐晚謙面前。
沐晚謙臉上閃過一抹惱色,“盈兒,金鎖在你娘手裏,而且這鎖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給你的。”
“哪要怎麼樣才能給我?”沐月盈問道。
“盈兒,那金鎖的樣式老舊,戴在身上不好看,你要喜歡金鎖,爹爹給你重新打一個,好不好?”沐晚謙柔聲勸慰道。
“我不要,我就要那把金鎖。”
“盈兒,乖,聽話,別鬧了啊。那金鎖不好看,爹爹,一定給你打一個又大又漂亮的金鎖,保證比那個金鎖份量更足,樣式更漂亮。”沐晚謙許諾道。
沐月盈眸底神色變了又變,沒有再堅持下去,低聲道:“爹爹,我回王府了。”
“等金鎖打好了,爹爹就讓他們送過去給你。”
“謝謝爹爹。”沐月盈垂下眼睫,轉身離開。
沐晚謙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擡腳往沐夫人的正房去了。進了屋,發現沐月夕也在,母女倆正喝着薑汁撞奶。
“這是什麼好東西,也給爹爹一碗嚐嚐。”沐晚謙笑道。
沐月夕端了一碗給他,“爹爹,嚐嚐看,好不好喝?”
沐晚謙一飲而盡,咂了咂嘴巴,“太甜了。”
“我喝味道很好。”女人比男人更喜歡甜食些,沐夫人比沐晚謙捧場。
“味道是很好,夕兒,再去端一碗來給你娘喝。”沐晚謙也找藉口把沐月夕支走。
“哦。”沐月夕把婢女們一併帶走了。
沐晚謙坐在沐夫人身旁,摸着下巴,一臉深沉。
沐夫人也不理他,隨手拿起幾根綵線,打起絡子來。
“夫人,你今天跟盈兒說了什麼?”沐晚謙還是問出了口中。
沐夫人眼皮都沒擡,淡淡地道:“我還能說什麼?不過就是把事實告訴她。”
沐晚謙皺眉,“夫人,你怎麼……”
“我怎麼怎麼了?我把事實告訴她,難道你要我把金鎖給她?那個是沐家祖傳的,難道傳給一個外人?”沐夫人不等他責備的話說出口,挑眉反問道。
“你可以用別的辦法來打消她的想法,沒必要把她的身世告訴她,你這樣說了出來,讓她如何自處?”沐晚謙皺眉道。
“老爺,你擔心她無法自處,你有沒有想過我要如何自處,她剛纔可是用王妃的身份來壓我的,我要不把她的身世說出來,我怎麼打消她的念頭?”沐夫人已做了決定,這個養女,她是堅決不要了。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再責備沐夫人也於事無補,沐晚謙只得作罷,嘆氣道:“你明天找金店打把金鎖送到王府去吧,別再提這件事了。”
沐夫人淡淡地應道:“好。”
沐月盈身世的事,並沒有外傳,她在外人眼裏還是沐家的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