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孔張正在把一串陳年的白珠子套在太婆的脖子裏,閉目念一段咒語,再取下珠子套入下一個女人的脖子裏。
牛翻天見我看的起勁,主動當起瞭解說,“真是沒見過世面,這些女人其實只死了一半,喉嚨裏堵着一口屍氣,今天她們要是沒遇見我師兄,那一定是沒救了。可遇見了就能活,看見他手裏那串白珠子沒有,就是用人骨做的尸陀林!”
“這就是尸陀林?”我一聽,還真覺得有些稀罕。
這尸陀林可是藏傳佛教中極爲珍貴的聖物,傳世下來的不足百串。
西藏人崇尚天葬,認爲拿“皮囊”來餵食禿鷲是最崇高的佈施,便勸人與死後分割血肉,佈施尸陀林。
且並非所有佈施後的人骨都能製作尸陀林,只有得道高僧的的眉心骨才能製成一顆骨珠,而一串完整的尸陀林需要108顆骨珠,便是要集齊108位高僧的眉心骨方可製成。
我算是開眼了,這麼牛叉寶貝竟然落在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手裏!
也因爲這串尸陀林的關係,我再次從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邊孔張,發現他雖然滿身屍氣,面容卻長的非常慈祥,行爲更是有些普度衆生的味道,心中不禁對他升起了一抹敬意。
心想這孔張和牛翻天一定來頭不小。
“謝謝你們救了我,還給我上藥。”
孔張對我擺擺手,牛翻天翻譯,“先別謝,我們只是發現了你,沒有救你,也沒給你上藥。”
“不是你們救我,那是誰把我從主墓室搬到這裏的?”我糊塗了。
“我哪知道,別妨礙我們救人,一邊涼快去。”
牛翻天囂張的從我身邊走過,我看不慣伸腿絆住他。
他摔了個大跟頭,差點沒撲倒太婆身上,親個嘴對嘴。
“你敢陰我……!”牛翻天爬起來剛要開罵。
幽暗的墓道中突然傳來一下下用力的“咚!咚!”聲,好像有人在砸什麼東西。
我們下意識認爲,應該是什麼人被困在石碓裏,聽見我們說話砸響石頭求救。
可這敲擊聲卻又是從已經坍塌成爲廢墟的主墓室裏傳出來的,那個地方可是一個活人都沒有的!
“不會還有鬼吧?”我心有餘悸,試探的問。
孔張擡起頭,用他黝黑的鼻頭在空氣中用力聞了一下,然後伸手筆畫了幾個動作。
我偷笑,孔張難不成是屬狗的?
“我師兄說,裏面確實有點邪乎,走,進去看看。”牛翻天說着一翻身,像只猴子一樣躥到孔張的肩膀上。
我悻悻的跟在後面,壓根就不想再進去那個鬧鬼的地方,他們走三步我才慢吞吞的往前邁一步。
主墓室裏已然成了亂石堆,很多被燒焦的石塊重疊在一起,一眼望去連一個能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也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但是那種啪啪作響的敲擊聲,就清楚的迴盪在這裏。
孔張身輕如燕,石碓上行走如履平地,在靠近主墓室中心的位置停住腳步。
我心玄一緊,那裏不正是擺放着墨玉棺槨的地方嘛!
難道墨玉棺槨裏面的東西還沒爬出去?
天哪,我可不想見證什麼千年大糉子重返人間的頭條!
孔張盯着腳下看了一會,扭頭對我招手。
我忐忑不安的從石碓上爬過去,心驚膽戰的往石頭面一看,頓時眼淚鼻涕全都噴涌而出。
“外婆?”我喉嚨裏顫抖着發出兩個音節。
迴盪在空氣裏的敲擊聲停住了,捲縮在石碓裏的痩削身影也停住了。
外婆隻身蹲在墨玉棺槨上,左手撐地,右手抓這塊石頭,看樣子無疑是想要砸開棺槨。
聞聲,外婆轉過頭,她那張本就消瘦的臉上又瘦了一大圈,彷彿被捏成一團的紙屑,皺紋裏還夾着許多灰。
我心裏一暖,看見外婆的瞬間什麼都不怕了,也不管墨玉棺槨裏有什麼,跳上去撲進外婆的懷裏。
“你醒啦?身上的傷還疼不疼?”外婆輕輕擦掉我臉上的淚,對於我的出現一點都不例外。
我用力的點頭,然後再用力搖頭,哭得像個淚人,還發出了劫後餘生的苦笑。
牛翻天拉長了下巴,好像把我當成了瘋子。
外婆聽見這二人的呼吸聲,安撫的拍拍我,從墨玉棺槨上站起來。
孔張的鼻翼一直微微收合,好似在辨別外婆身上的味道,還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眼神打量我們。
“老太婆,你究竟是人是鬼?”
牛翻天指着外婆問話,差點讓我吐出一口老血!
我鬱悶了,“我外婆當
然是人!她雖然眼睛看不見,可你也不能這樣說我外婆!”
孔張一愣,摸出一個口罩帶上,看錶情好像已經收起防備,烏黑的眸子裏彷彿還閃出了一抹激動的靈光。
“原來是同道中人,剛纔失禮了。晚輩孔張,這位是我的師弟牛翻天。”
說完,孔張還對着外婆深深鞠了一躬。
我看傻了眼,除了自我介紹,外婆和孔張說的話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呢?
還有,這個孔張他不是個啞巴嘛?怎麼帶上個口罩就能說話了?
“靠!大師兄,原來你不是啞巴!!!”比我先炸毛的是牛翻天,瞠目結舌的樣子應當也是第一次聽見孔張說話。
“現在不方便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孔張憨厚的笑了,神祕兮兮的買了個關子,然後脫下口罩,繼續扮演他的啞巴角色。
牛翻天嘟起小嘴,對孔張敢怒不敢言,憋屈的模樣看的我一陣舒爽。
臭小孩,就應該上上規矩。
孔張見氣氛尷尬,忙轉移話題,筆畫雙手,意思大概是再問:外婆,怎麼會在這秦墓裏?”
“說來話長,我被困在墓裏好幾天了。這個秦墓裏的每一個岔口都有講究,我一步走錯步步錯,走了十幾個小時都沒有走出去,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這裏就是傳說中的死陣,蛇咬尾!”
孔張聞言變色,又是一通比劃。
外婆坐在一塊石頭上,重重踩了兩腳墨玉棺槨,才繼續開口。
“也不知是被困在這裏的第幾天,墓穴裏突然蹦出了一大波起屍,我邊打邊逃,用光了所有符咒。爲了躲避起屍的追捕,我只能用含着死人肉的方法去壓制身上的活人味,才僥倖活到至今。再後來,元宵就進墓了,還被髒東西迷了眼睛。我生怕再把那些起屍引出來,就扔石頭提醒她,沒想到那女鬼還是對元宵下手了!”
含着死人肉?如此說來,那具被開膛的女屍應該就是外婆的傑作,只是外婆幹嘛掏空了正副內臟?
當着外人在,這種話我不方便問,只能按着左胸的傷口,狐疑,“還有件事我想不通,那個阿珍到底想不想殺我?”
“你說的是附身在阿珍身上的女鬼吧?這個秦墓建在陰門之上,墨玉棺槨上半截立於陽間,下半截埋在陰門裏,可能你的血就是打開封印的鑰匙!”外婆一想到我被放血,憤怒的握緊了拳頭。
牛翻天怪聲怪氣的冷笑,“她算哪根蔥,有那麼厲害的血?”
“是不是和我天煞孤星的命格有關?”我苦惱的問。
“可能是。”外婆大概是覺得該講的話都講完了,又拾起一塊大石頭往墨玉棺槨上面砸。
牛翻天好奇了,“你剛纔還說主墓室裏封印解開了,幹嘛還費勁砸這個棺槨?”
“黑玉棺槨只是第一層,裏面的棺材上還有一道封印。咱們不能把這麼危險的東西留在這裏,萬一哪個不長眼的盜墓賊進來,不好收拾!”
孔張覺得有理,也拾起一塊石頭開始砸墨玉棺槨。
啪啪啪的聲響在墓室裏此起彼伏,突然墨玉棺槨上砸出了一個缺口。
我趕緊拿着手機照明,奇怪的是墨玉棺槨中漆黑一片,好像是空心的。
“讓我看看!”牛翻天搶走我的手機,眯着眼睛貼近棺槨板上的小洞往裏面看。
“裏面好像有東西!啊!!!”他猛地驚叫一聲,捂着眼睛跌坐在地,痛苦抽搐。
我們立刻圍住他,孔張花了半天勁才扳開牛翻天的手。
看見牛翻天的模樣,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牛翻天的眼珠裏塞滿了不斷扭動的頭髮!
“不對!”外婆很詫異,“棺槨已經被人打開過了!”
我怔怔的指着牛翻天,“外婆,你還是先看看他吧。”
“完了,我也要變成瞎子了!”牛翻天痛苦的哇哇大叫。
外婆最討厭別人叫她瞎子,陰沉的臉說:“瞎個屁!有我在,你瞎不了。”
孔張也沒見過這詭異的情況,聽外婆這麼一說,立刻把牛翻天面前的位置讓出來。
“大塊頭,你按住小傢伙的雙手。元宵,你用繩子把他綁起來,動來動去不好弄。”
外婆一聲令下,我們連忙展開行動,很快牛翻天就被綁成了一根毛毛蟲。
“大塊頭把他倒吊起來。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請,都不要驚慌。”
孔張點點頭,抓着牛翻天的腳腕,表情非常緊張。
一切準備就緒,外婆撥開牛翻天的眼皮查看,那些長長的頭髮還在使勁往他的眼珠子裏鑽,眨眼功夫就只剩下髮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