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他們也見過行刑,犯人們在臨死前,鬼哭狼嚎是常態,大聲喊冤,甚至是咒罵的,也不在少數。
可這次,沒有鬼哭狼嚎,也沒有大聲叫罵,屏風圍起來的處刑臺上,一片安靜,二十餘人慷慨從容的赴死,安靜的讓人覺得詭異。
很快的,百姓的歡呼聲,就蓋過了這種安靜。
“殺得好啊!”
“他們都是當年冤枉李大人的罪人!”
“這些人都該死!”
“李大人可以瞑目了……”
人羣前方,李清緊握着李慕的手,說道:“我們走吧。”
兩人轉身,百姓們主動爲他們讓出一條通道,他們緩緩走過,身後的百姓,目送他們離開,抱拳道:“祝小李大人和李姑娘百年好合……”
“白頭偕老……”
“早生貴子……”
……
二十餘名罪臣犯官被斬,百姓們無不拍手稱快,這些人除了是當年陷害李義大人的從犯之外,自身也是罪行累累,惡貫滿盈,他們的死,於國於民,都是好事。
行刑完畢,有些百姓離開刑場時,還要對着處刑臺吐上一口口水,一臉的快意。
壽王輕嘆一聲,對身旁一名下人說道:“屏風先不要撤,通知他們的家人,前來收屍。”
那下人點頭道:“是。”
壽王揹着手,一邊搖頭,一邊遠去,口中低聲道:“死了好,死了好,死了沒煩惱,死了一了百了……”
張春走在他身後,說道:“這些人的罪行,一個個都罄竹難書,這麼死,也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這些罪臣雖死,但直到死之前,他們都認爲,這是一個局,今日之後,他們就會以一個新的身份,重新出現在神都。
雖然他們終究還是死了,但至少在死之前,他們並沒有感受到恐懼和痛苦。
壽王悠悠的說道:“人生在世,有些事情,不要太較真,差不多就行了……”
……
包括南陽郡王和太妃兄長在內,舊黨二十餘名官員,真的在街口被斬決的消息,很快便席捲神都,驚起無數人震動。
“他們真的死了?”
“沒有人救他們?”
“蕭氏沒有一點兒動作,就這麼把他們當成了棄子?”
“他們在忌憚什麼,又在害怕什麼……”
“這還不明白,他們忌憚和害怕的,顯然是李慕……”
……
周家之內,晚宴上,周川的面色有些發白。
陳堅死了,高洪死了,南陽郡王蕭雲死了,當年的七名主犯,如今只剩下他和忠勇侯平安伯幾人,李慕連那些從犯都沒有放過,怎麼會放過他們這些主犯?
尤其是南陽郡王的死,讓他心中更爲驚懼。
連蕭氏皇族,都逃不過李慕的制裁,更何況是他?
周琛低頭喫飯,額頭上卻滿是冷汗。
他知道父親在擔心什麼,南陽郡王和那些人都死了,或許父親就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半年多以前,李慕還是一個偏遠郡城的小吏,沒想到才半年過去,他就成長爲連舊黨都不敢招惹的存在,蕭氏皇族對他們周家的忌憚,都沒有對李慕這麼強。
如果李慕知道,那名殺手,是他派的,他豈不是也要淪落到和今天早上那些人同樣的下場?
周家,周川父子驚魂之際,李府之內,李慕也在躊躇。
今日爲止,當年一案的大部分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從犯已無漏網之魚,主犯還有四人仍在神都。
這四人分別是忠勇侯,平安伯,永定侯,以及周家的周川。
前三名神都權貴,是被周仲設計捲入的,他們與李義沒有仇怨,是周仲在明知不能改變大局之後,爲了算計他們手中的三枚免死金牌,故意引誘他們入局。
周仲引誘他們之前,李義的結局已經註定,此三人,不過是周仲的棋子而已,雖然也有劣跡,但也沒有必要致他們於死地。
至於周川。
李慕雖然也想讓他付出應該有的代價,但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難題。
第一,周仲給他的冊子中,都是舊黨官員的罪證,並沒有關於周川的,李慕無法通過律法扳倒他。
第二,周川是女皇的叔叔,李慕已經殺了她一個弟弟了,再殺她一個叔叔,他不知道女皇心裏會是什麼感受。
即便她已經離開了周家,但身體裏流淌的,適合周家子弟相同的血脈,女皇是如此的在意他,李慕不能一點兒都不在乎她的感受。
他沉思了許久,走到院子裏,對柳含煙和李清道:“我去一趟宮裏,今天不用等我喫飯了。”
和她們說了一聲之後,李慕便離開李府,來到皇宮,他先是去了御膳房,做了幾道女皇喜歡的小菜,然後拎着食盒,來到長樂宮。
長樂宮中,周嫵看着桌上異常豐盛的飯菜,目光最終望向李慕,說道:“有什麼事情,說吧。”
李慕搖頭道:“沒事。”
周嫵拿起筷子,說道:“朕只給你一次機會。”
李慕道:“當年害死李義大人的人裏面,前工部尚書周川,也是重要的主謀。”
周嫵沉默了許久,才淡淡說道:“如果你有他的罪證,可以依照律法處置他,朕不會因爲他是朕的叔叔就庇護他……,如果有哪一天,觸犯律法的是你,朕也不會再護着你。”
李慕拱手道:“謝陛下。”
他走出長樂宮,心中舒了口氣。
周川和其他人不同,無論如何,李慕都不可能繞過女皇,對他動手,所以他需要先問一下女皇的意見。
徵得女皇同意之後,便只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了。
那就是如何蒐集周川的罪證。
新黨成立,不過三年,而且兩黨的官員,也有很大差別,舊黨以權貴居多,新黨則大都是新興官員,相較而言,權貴的劣跡,要更多一些,蒐集舊黨官員罪證,也要比蒐集新黨罪證容易。
並且,相對於舊黨,新黨對於官員的約束更強,這也是周仲多年都沒有蒐集到周川罪證的原因之一。
周仲這麼多年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李慕不認爲他短時間內可以做到。
他走出宮門,在宮門外駐足了一刻鐘之久,然後向北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