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心神,全融合到高懸上方的灰日之中。
這一次,他什麼都沒有想,只是單純的想要與灰日融合。
在這種生死一線的刺激之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楊念只覺得自己心神,竟然格外澄清。
自從來到這方世界,經歷過的一幕幕,如同流水一般,自靈臺上淌過。
有冰天雪地的生死危機、有總角少年時暢快奔躍。
有阿爹、夫子的諄諄教導、也有青梅竹馬的兩小無猜。
有第一次拔刀的驚喜、有入道時的坦然雀躍。
有生死關頭的掙扎,也有一刀斬出的暢意通達……
不知道什麼時候,楊念突然閉上了眼睛。
他竟然就在近在咫尺的空間裂縫前,閉上了眼睛?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自緊閉的眼角旁,悄然滑落。
楊念忘記了先天之氣、忘記了福地崩潰、忘記了妖族,也忘記了眼前,能瞬間將他一分爲二的空間裂縫。
他心神彷彿沉睡在過去的歲月長河之中。
一幕幕場景,如水流一般自他身邊淌過,讓他心裏,瞬間充滿一種重獲新生般感動。
就在這時,曾經機緣巧合之下,出現過一次的灰日,若隱若現的楊念身後浮現。
這輪灰日一現,眼看着就要直接閃現在楊念面門的黑色裂縫,突兀一頓,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
可楊念卻是對此一無所知。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化成一道光。
光芒穿梭廣袤星空、跨越沼沼銀河,在無盡歲月長河中悠悠暢遊。
如高空中那亙古不滅的日月一般,冷眼注視着下方慵慵碌碌的凡人大衆。
愛恨情仇、喜怒哀樂、生老病死……
一顆顆五彩水珠,環繞在他身邊,緊緊將他包裹。
每一顆水珠,好似就是一個生靈的一生。
白光自一顆顆水滴穿過,如同一個過客一般。
可偏偏楊念,卻能感覺到每一個生靈的喜怒哀樂、絕望麻木。
這一刻,他就如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靈一般。
可以輕而易舉的改變,每滴水珠的軌跡。
拔動每一個生靈的心絃,甚至輕輕捏碎他們……
楊念只覺得一股大圓滿、大自在,瞬間照亮自己心靈每一處角落。
冥冥之中,似乎有聲音在邀他,一併留在這時光長河中,共享造化權柄。
楊念所化的白光,突然一頓。
這剎那間,他似乎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思緒一瞬間開始凌亂,白光頓時變得扭曲。
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裏面掙扎着,想要衝出來一般。
就在這時,天上一枚黑色殘月,突然放出無盡毫芒,直直照在扭曲不定的白光之上。
唰的一聲,黑色毫芒帶着一股無物不斬的驚天鋒芒,直直自白光中一掠而過。
轟鳴巨響宛如春雷炸裂,白芒炸開。
青紅黑黃四道細如髮絲的氣機,驀地瘋狂膨脹,將白光又緊緊包裹在一起。
一個人形幻影,在其中劇烈掙扎着。
反而他身後那一輪灰日,此時彷彿終於從虛幻中走出來一般。
灰日栩栩如生、宛如真正的烈陽照耀世間,勝過一切光。
無數密密麻麻的灰色氣機,自楊念渾身毛竅穴中鑽入。
似乎想將他整個人,全部包裹起來,又好似想要把他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
楊念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一絲絲精血,自全身毛孔竅穴滲出,將那些灰色氣機染成血紅,然後浸溼衣衫。
他精壯結實的身形,瞬間消瘦下去。
漆黑髮絲變得乾枯、灰白,清秀臉容上顯出猙獰痛苦神色,逐漸顯露出一道道褶皺、溝壑。
僅僅不過是幾息時間,楊念卻好像孤獨的走過無數年時光一般。
眼看着,他就在沉淪在那虛無的歲月長河之中。
在這種生死危機之下,楊念下意識的想到,我的刀呢?
他乾枯瘦削的手掌,習慣性落在那醜陋不堪的榕本刀柄之上。
一股熟悉到骨子裏的寒意,自兩念刀上傳來,順着經脈直衝識海。
楊念顫抖的身體,猛得一頓。
就在這一剎那,一直被灰色氣機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丹田裏,小小元嬰驟然睜開眼睛。
小手一揚,彷彿停滯在丹田上方的五色烘爐,通體一震,綻放出璀璨光華。
四色光華自楊念小腹處,透過皮肉血骨,直衝上方白色蒼穹。
五色烘爐彷彿被灰日,直接激怒一般,一躍出現在楊念頭頂。
四色氣機環繞,爐口熊熊火焰燃燒,在楊念身周灼燒出一道道漣漪,試圖將那些灰色氣機驅散。
丹田內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元嬰,彷彿知道現在本體的危險狀況。
幾乎是瞬間消失在原地,出現在識海中,宛如沉睡的殘月之旁。
元嬰一手握住殘月,頓時,識海中發出一聲高亢叱鳴。
殘月森冷毫芒大作,如同一輪真正的月華般,照亮整座識海。
無數黑色刀芒,與那些無處不在的灰色氣,如同生死大敵般,狠狠撞在一起,然後齊齊湮滅。
五色烘爐通體四色光芒流轉,如同穿着一身彩色盔甲一般。
爐身如同吹氣一般,瘋狂膨脹,瞬息間大如山嶽,狠狠撞向後方的灰日。
轟得一聲驚天炸響,洶涌氣機四處衝撞。
就連那些無處不在的空間裂縫,似乎也被這一下給驚住,齊齊頓了一下。
天空上,直接裂開一個裏許方圓的大洞,無數紫色雷霆,自洞口處蜂涌而出。
空間瞬間變成一片紫色雷霆海洋,可烘爐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雷光,只是微微一頓。
所有雷光,全被它主動吸入體內,然後爐口火焰猛得大作。
然後……
呃,沒了,五色烘爐屁事沒有。
灰日輕輕一顫,那些雷光如同撲到一個大球上面,濺起道道電光。
可下一刻,就被數量更多的灰色氣機,如潮水般淹沒,再沒濺起半點水花。
哪怕那些僅僅只是碰觸到灰色氣機的雷霆,也是忽然一頓,然後漸漸同化成灰色,或者直接消失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