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宋末將臨 >第五十一章
    51接下來幾日,不斷有被抓走之人的家屬前來合盛糧行求告,有差役放出話來,說此事是可小可大,民不告不過究,苦主不鬆口官衙不放人,由是他們相約找周道求情。

    東家周道一律不見,於是他們只得央求張掌櫃,張掌櫃說損失這麼大,東家正在氣頭上,還是過得幾日再說,並答應幫着說些好話。架不住他們三番五次的來,又是央告又是奉上錢財,而且讓店內外的人看着也不是個事兒,周道終於出面,並表示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若是他們真的有心悔過,並願意賠償損失,他便不計前嫌不予追究了,如果今後再犯則決不輕饒。至於賠償事宜,他表示並不會敲竹槓,被破壞和被搶走丟失的損失也是算得到的,他只想把自己的損失找回來,至於其他的具體事宜得由衙門裏定了。等這些人再次找到衙門裏,管牢獄的獄卒倒是痛快“上頭放下話來,要想了事得賠錢,一人五貫繳錢放人。”衆人聽了,有的總算鬆了口氣,有的卻緊皺着眉頭,各自?了回家張羅去。

    黃三兒被牢頭從號子裏提了出來,這幾日他所在的那間牢房裏人多,不止這次抓來的十幾個加上原有的幾人,近二十人就擠在這狹小的一間牢房中,除了能打的田矮子等幾個有資格躺下睡覺外,連他在內的衆人只能坐着睡。他本是碼頭上牙人的頭目,可牙人也就那麼幾個,跑了些,被捉進這牢房的連他有五個。這號子裏大多是城中的混混和一些因各種由頭莫名其妙被關在這兒的人,和田矮子他們比起來,他只能靠邊兒,要麼蹲要麼站,最多坐着但別想躺着,除非死了。

    在牢房的角落有個不大的糞坑,衆人的拉撒全擠在這兒解決,整個屋子瀰漫着惡臭,“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尤其是那些體弱不濟事的,挨着糞坑整日的坐着,那是種什麼樣的煎熬。每日的喫食是不多的一些野菜和着糠的糊糊,運氣好的話能撈起些碎米粒,而且時常會是餿的,即便這樣,在這小小的牢房裏也要爭搶,得給力氣大的分去一些。“該死的田矮子,剛進來時還覺着他傷得挺重,可這老小子忍着痛,依舊能打能喫能睡。狗日的,那日怎的沒有打死他!”黃三兒渾渾噩噩地在心裏詛咒着矮子,他覺得自己快發了瘋,唯一的念頭便是出去。

    這幾日裏,不斷有人被提出號子去見家裏人,他們哭嚎着讓家裏的人想辦法把自己弄出去,於是一家人抱頭痛哭的場景在這裏時常出現。牢裏的喫食是要算錢的,按每日兩升穀子算,待出獄時由家人徼清了纔出的去。若是沒錢的,也不怕,做苦力還清爲止,沒啥便宜是能讓你佔了去的,這是一門古老的生意。最爲可恨的是明明有好多間牢房空着,卻要讓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剛來時,他們中還有人問獄卒,吃了苦頭學乖了,觸了獄卒的黴頭,不用他親自動手,有一百個辦法收拾你,讓你懷疑爲啥還要活着。想死就那麼容易?黑牢黑牢,在牢裏沒有容易的事。但凡在獄中呆過一段兒的,都懂的。別看牢頭獄卒在差役中像是矮人一截,見官兒總是哈着腰,可在這兒,在牢裏,他們便是天!

    在昏暗中黃三被牢頭帶着穿過長長的涌道,一拐彎進了一間屋子。屋裏有兩個人,也有桌椅,兩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黃三兒定睛一看都認識,坐着的是合盛糧行的掌櫃張福昆,站着的是原先的牙人同行肖貴。獄卒將黃三兒領進來後也不說話,便回身出屋,重新鎖了房門走了。

    “他是黃三兒?”張掌櫃看着黃三兒問的卻是肖貴,“是”肖貴點點頭,這肖貴個子魁梧高大,雖作過牙人但說話並非他的強項,他的強項是能打,這也是他能成爲牙人中一員的原因,因爲這個才被合盛挖去當了店夥計,這世上的道理是用拳頭講的。

    黃三兒杵在那裏,這兒沒他的座位,他也跟着點了點頭。“今日我同意來,是因爲肖貴推薦了你,要謝你便謝他好了。”張掌櫃面色平靜地說。“啊??”黃三兒一頭霧水,但下意識的還是衝張肖二人各作了一揖。“一句話,便是你今後可願跟着周東家幹?行便行,不行就算了。”張福昆的話淡得如同白水,但在黃三兒聽來卻如在死水中激起了浪子,他只聽得“今後”二字,至於跟隨幹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出去,讓他殺人他也幹。

    “幹!某願意幹”。“肖貴說你是識得大體的人,你可要想清楚了?”老張點點頭問道。肖貴?肖貴就根本說不來這種話。黃三兒聽了卻道“想清楚了,只要能出去,我願意幹。不知張掌櫃要我殺誰?”老張笑了,搖搖頭“誰讓你殺人了?出去後還是做你的牙人,不過得聽東家的。”“啊?”“繼續作牙人,而且進項會比以前更多,這個以後你便知道了。周東家何曾虧待過自己人?你不信可以問問肖貴他們。”“啊!”黃三兒除了傻啊啊,啥也說不清。“至於今後是作牙人,還是牙人的頭兒,這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老張接着說“牢裏的其他幾個牙人我今日便不見了,一會兒便安排你們幾人單獨一間牢房,你把此事的利害與他們幾個說清楚,願意跟着我們乾的,歡迎。不願的,絕不勉強,後邊兒等着的多的是。”

    黃三兒點着頭,對於不能馬上出獄有些失望,不過他不敢表現出來。“不過”老張拉長了話音,冷臉看着黃三兒“不過若是答應了,出去之後又反悔,做下對不住東家的事來,你自己掂量掂量。這可不是還做不做的成牙人的事,既有法子把你弄出去,再把你弄進來或是別的那啥,儘管試。”黃三兒感到了寒意,對方的厲害不是靠嘴說出來的,他見識過。再說這次官差是站在哪一邊兒的,路人皆知。

    看着黃三兒佝僂着,拖着腳鐐跟獄卒走遠的背影,房內還留有黃三兒身上頭髮裏散發出來的酸臭,老張吸了吸鼻子,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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