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豔絕 >第二十三章 樂翻天
    麗都的旺季在春秋不在冬夏,戲班子正趕上封箱,一場假期乾脆放足一個冬天,除卻蘇佩浮三躲四躲躲進費太太的房子裏躲債,總之上至臺柱子下至售票員都踏踏實實過了個好年,王佩瓏在家甚至還親手包了頓餃子給陳鳳年喫,想把他喂的胖一點。

    她要他胖,胖一點看起來更白淨,更招人喜歡。

    有美人相伴,陳鳳年這個冬過得顯然很滋潤,雖然送李小姐上船送的有些不情不願的,但回到家裏總算是能交差,連帶大哥看見他也帶上兩分好臉色,彷彿他出門走了一圈就是爲家裏出了一把力氣,要在功德簿上記一大功。

    趁着大哥心情好,陳鳳年也就順勢說了。

    他這回倒不止送李小姐這一件事立了功,前些日子不是正好藉着萬老闆的請帖嘛,他不知不覺就跟西華劇社那幫人混成了熟人,熟人自來熟的很,自有他們的生意門道,私下裏就嘀咕,說這些日子金條的價眼看着是一日漲過一日,誰要是湊齊了款子投進去,保準賺的盆滿鉢滿。

    旁人說的頭頭是道,他在邊上聽的也心動,想自己讀書不行,或許可以先嚐試着做做生意,萬一大哥和爸爸心情一好,他們就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徹底鬆手了呢?

    鬆鬆手,大老婆是不行的,但是討一個喜歡的姨太太往家裏一擺,就跟打上標籤一樣,萬老闆說現在的社交場上都是這一套模式,大太太在家鎮宅,外面一旦有什麼活動,都是心照不宣地拖相好去——因爲相好脾氣都好,外頭給男人留面子,到家只在牀上作妖。

    他在佩瓏那裏關上門來搗鼓,最後把手裏的零錢湊了個整,跟着劇社的人也入了一股子,昨天金行大早上放了市,他跑去銀行一看,竟然滿打滿算賺了小兩萬。

    陳鳳年拿這兩萬很是瀟灑了一陣,小公館裏有佩瓏溫香軟玉,小公館外的世界又是那樣璀璨奢靡,連出門呼吸到的空氣都讓人那麼愜意,一點也吸不膩;

    他漸漸有些沉迷了。

    王佩瓏旁敲側擊地問過,問他怎麼成天地往外跑,也不回家,心裏是一萬個害怕,怕她一個不察,自己的寶貝就要被萬顯山給騙走,偏偏鳳年那會兒正是瀟灑的時候,瀟灑的昏天黑地,又嫌她追着自己問東問西的囉嗦,嫌她哇啦哇啦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外頭找樂子,於是對她的話一概都忽略掉,回到小公館往往就是半夜三更,一沾枕頭就睡,見誰都不理。

    王佩瓏連碰了兩次軟釘子,也生氣了,也開始不理他,包餃子的麪皮還有富餘,就擱在廚房間,結果一受潮就被小玉拿起來統統丟到了外頭。

    她的不滿不好明說,畢竟這是鳳年的自由,可像他這樣的富家少爺就應該乖乖地玩,乖乖地找樂子纔對,跑外面去做什麼生意呢?

    王佩瓏對他突然爆發出的經商頭腦很嗤之以鼻,可陳鳳年卻意猶未盡,乾脆想了個藉口,往家裏一下支了大額的鈔票,打算什麼時候再收到風聲,就再掙它一筆。

    感情只要有資金,有腦子,什麼市場都能插一腳,條條路子都能通羅馬。

    萬老闆認識的人,不錯啊!

    反正家裏本來就不缺錢,閒着沒事也是沒事,我就跟着他們賺那麼一點點,有錢人有錢,再加上手裏的一點點,這不就足夠了?

    陳鳳年回到家,心裏想的很好,但不敢明着跟大哥顯擺,就只顧撿好聽的,幾乎就像是撒嬌一樣,跟大哥說他要奮發、要上進。

    “那個.......大哥。”他乖巧地說:“前陣子我跟一幫朋友學做生意,沒虧,還賺了一點。不過那錢我一分沒動,折了英鎊全存進渣打裏去了。”

    陳安年翻着報紙的手停了停,問:“哦?什麼生意?”

    “投資劇院。”陳鳳年琢磨着回答道:“還有金行的生意,趁低買進,等價高了再賣出去。”

    陳安年把報紙放下了,擡眼看他:“你行啊,在國外喝了兩年洋墨,剛說你成天只會喫和睡,這一入冬就長本事了?”

    “再大也大不過你跟爸爸談的項目。”陳鳳年察言觀色,含笑道:“媽上回還說我了,說支票簿給了又給,也不知道我在外面幹什麼,我怕媽生氣,又不敢隨便動柳先生那裏的錢,就只好自己想點辦法嘛~”

    “嗯,柳先生要定期跟我和爸爸彙報賬目,你去打擾他不好。”陳安年說道:“自己的錢自己管,出了岔子我跟爸爸纔不來幫你擦屁股,曉得了?”

    “大哥說的是。”陳鳳年說:“我曉得了。”

    他說完又問:“那媽媽的生日呢,柳先生來不來?”

    陳安年搖頭,沒多想就告訴他:“柳先生被爸爸派去南京談事情,你別管他了。”

    陳鳳年‘哦’了一聲,問過就算,真就不管他了。

    陳安年,實話說他是沒有把三弟的生意放在眼裏,既然三弟愛跟劇社的人瞎混就混唄,要是虧了錢就讓他自己填,等填不上了他再出來罵,把鳳年罵服氣了就讓他順勢去李總長家提親。

    三弟爲人那麼不着調,他這個做大哥的免不得要費心,連他人生大事的整套流程都替他想好了。

    “下下個禮拜媽過生日。”陳按年捲起報紙在三弟的頭上敲了敲,難得的和顏悅色,沒有發脾氣:“正好,你既然靠自己做成一筆生意,那回頭別忘記買點什麼給她,我看你上次送你大嫂的那條坎肩就很不錯,她說配裙子很漂亮。”

    坎肩,如今上海灘,一般富裕的太太小姐擠在老宅子裏,冬天時興兔毛做的坎肩;再富貴一點的太太一般都住貝當路,做的坎肩和斗篷都用銀鼠毛,這種毛料暖和,但是顏色不好看,總是被嫌太莊重,顯得老氣。

    最好的是狐狸毛,那是沙俄皇室用的東西,穿的人裏頭那身旗袍還特意要做元寶領,就是爲了格外突出那一層毛。

    陳鳳年一聽大哥提點他,立馬就說知道了:“那我再去阿廖沙那裏問問,那種銀狐毛是行貨,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

    陳安年點點頭,心說跑去英-國讀了三年,回來一坐下跟人喫飯,張口閉口就只會哈嘍古德拜,碰上白毛子(俄-羅斯人)做捐客,更是連句俄語都不會講,要他這個閒人跑腿去買條坎肩,也不算很屈才。

    只是......這都叫什麼事兒呢!

    對於弟弟做的種種,陳安年看不順眼,而且是越看他越看不順眼,無法因爲是親弟弟這一點就全部抵消。

    陳鳳年也是同感,他跟大哥處在同一個空間下就會不由自主地緊張,甚至面對這第二個爹他感覺都有些喘不上氣,覺得大哥講的話是挺有道理,可論起動聽這一點,那真是不如外頭的萬老闆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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