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但聞人語響:巍巍中華 >577、轉變:詩經村(5)
    陳雲今年虛歲十八,比陳子龍小三歲。

    柳之思問起她的年紀,陳雲先是細看了看柳之思,似乎比自己還要年輕,一面回答說,“哦,我虛齡十八了。”一面又問道,“看柳小姐的樣子,比我還小一些吧?”

    “是的。”柳之思點頭笑道:“你猜的一點不假,我虛歲十六,比陳小姐小兩歲。”

    “你可真了不起,十六歲就能上大學,讓我好生羨慕。”陳雲用仰慕的目光看着柳之思說,“不過我天資駑鈍,羨慕也羨慕不來。我哥哥時常讓我多讀些書籍,我雖然花了大力氣,卻總是讀不太懂。倘若能有柳小姐的十分之一,也不至於讓哥哥總爲我操心了。”

    “你可真會說話。”柳之思笑道,“書就是要反覆讀,反覆咀嚼,才能體會到內中滋味。”她的話講得不假,但也是在有意迴避陳雲的天資有限。在讀書上,人和人差距實在很大,有人讀上一遍就能體會其中深意,有人讀上十遍還是不得要領。這就看讀書的人是否能和作者靈魂共鳴,而靈魂共鳴,對讀者的要求可就很高了。

    之所以很多賢哲能通過讀書,獲取無限樂趣,就在於他們與賢哲的靈魂交流。這種穿越千年的對話,是因爲人性的永恆。

    李克定能體會到柳之思所講,陳雲卻只能聽表面的意思,說道:“嗯,柳小姐講的不假。我讀書讀很多遍,就是難以明白其中的意思,我哥哥就聰明的很,有些書,他只略微一讀,就明白了大意。所以我哥哥能夠知曉未來,我是一點不奇怪的,因爲他有着異於常人的天賦。”

    陳雲這段話,有意強調陳子龍和常人的不同,將陳子龍能夠知曉未來的原因,歸於陳子龍的聰明。

    至於陳子龍能知未來,柳之思並不曾問起,陳雲卻主動解釋,讓柳之思心中生起疑惑。看向陳雲,目光相交,陳雲忙將目光移開了,柳之思已知陳雲心虛,因此問道:“令兄能知曉未來,京城中也有很多人佩服不已。但聽聞令兄之所以聰明異常,是和他曾經勝過一場大病相關,不知他當時生得什麼病?”

    “哦,那場病啊。”陳雲咕噥一句,說道,“我哥哥小的時候,因爲遭受瘟疫,大病過一場。不過他的聰明和這件事情無關的,他生來就異於常人,只因小時候不愛講話,因此未曾顯露出來,隨着年齡增長,變得開朗活躍,這才人盡皆知。”

    柳之思抿嘴一笑,看向李克定,李克定便問道:“陳小姐,令兄才智超羣,風流倜儻,又心懷壯志,結交了很多能人異士。比如祖籍東詩經村的陳書坤先生,陳義先生,都是當今的風雲人物,陳小姐可識得這二人?”

    “這二人,我不曾見過。”陳雲搖了搖,滿面疑惑,看向了她父親陳老四。

    陳老四說道:“李公子,你講的陳書坤和陳義,我知曉他們的名字,論起來,也是我的本家兄弟。不過,我們一向沒有聯繫,不知犬子如何結識上他二位的?”

    陳老四和陳雲的表情,說明他父女並不知曉陳子龍最近的所爲。李克定說道:“令郎和他們如何結識的,其實我也不清楚,但他們的關係並不一般,應該來往甚祕。你們陳家人在北京相遇,以後有個扶持,令郎的前途,更加不可限量了。”

    陳老四不知是憂是喜,或許是喜憂參半吧,兒子能和當世名人結交,總不是容易的事情。但聞聽陳義乃保皇一黨,如今已是民國,將來做下什麼罪惡,別受連累爲好。

    李克定還在讚美着陳子龍,陳老四不再向以前那樣樂呵呵了,說道:“李公子,子龍出身貧寒,不宜太過追求名利,恐怕他承受不起。如果李公子回京之後,見到子龍,看在你們是同學的份上,還請多多規勸他幾句。”

    李克定一邊答應着,再看柳之思,那意思,陳子龍心機深沉,許多事情並未對家人提及,陳老四和陳雲所知有限,咱們也套不出什麼來了。

    柳之思微微點點頭,又對陳雲說:“我這幾日,都在河間,你有空了,就去河間找我吧。”

    陳雲自然樂意和柳之思說說話,便看向了父親。陳老四笑道:“柳小姐能看得起小女,此乃她的榮幸,讓我感激不盡,一定叫她前往拜會柳小姐。”

    柳之思忙說:“陳先生何必如此自謙,我和陳小姐投緣,她若能光臨,是我求之不得的美事兒。”

    陳老四能有和李家交往的機會,才真是求之不得,又說道:“不如我們定個時間,明日我送小女去河間,柳小姐,你看如何?”

    “好啊,我隨時歡迎。”柳之思講着話,拉住了陳雲的手,笑對她說,“我在河間等你,你可一定要去的。”

    陳雲早想長長見識,這個年齡的女子,誰都一樣。雖然靜待閨中,但一顆青春萌動之心,又豈能如止水一般,如今有機會結識柳之思,自然高興,說道:“柳小姐放心,我明日一定前往,只是要打擾小姐,還望見諒。”

    “你這講的哪裏話來,真是太過見外了。”柳之思打消着陳雲的卑微之意,“我一見你,就覺得投緣,似是姐妹一般。你以後再和我見外,就是瞧不上我,我可要生起了。”

    陳雲也笑道:“既然你這樣講,我以後也不再跟你客氣。”她講話的語氣,當即變的隨意起來,又說道,“我看時間不早,不如你們就在我們家用飯吧。”

    柳之思不是不想,而是看陳家簡陋,倘若留下,便會讓陳雲的母親忙碌一番,心中不忍,便說道:“本來應該在你家用飯的,只是出門之時,夫人吩咐,無論如何中午要回去,她等我們一起用午飯。倘若在你們家耽擱久了,讓夫人白等一場,就是我和克定的罪過。下次吧,我二人再來的時候,一定在此飲宴。”

    她講着話,站起身來。

    李克定也起身,抱拳對陳老四說:“打擾半天,我們告辭了。”

    “照顧不周,還請李公子和柳小姐見諒。”陳老四和夫人起身相送,衆人在門外告別。

    李克定讓董管家陪同,先回河間。其餘人再去幾個佃戶家中,把剩餘的米送於窮苦之人。

    一路上,董管家介紹了一些陳老四的情況,說陳老四經常在村子裏面跟人講,他這些年勉強供着陳子龍上學,剛剛可以收支相抵,不用花老本,陳老四很是知足。而且陳子龍頗有能爲,在北京替人辦事得力,賺了些錢,自己買了一處院子,真是光宗耀祖。

    陳老四這個鄉間小財主,能有陳子龍這樣的兒子,可謂他一生最大的自豪,去人前不斷吹噓,也是人之常情。

    人嘛,只要處在一起,誰不是有意無意的炫耀自己,貶低他人呢。

    李克定聽着董管家的介紹,問他說:“詩經村的人,聽了這些,對陳老四和陳子龍有什麼看法?”

    “嗨!”董管家笑道,“大家都在背後嘲笑陳老四,說他整天吹牛,他兒子這麼大本事,這兩年,也沒見他們陳家買地,想必也是買不起的。”

    柳之思暗想,農民對土地的狂熱,看在是刻進骨子裏了,認爲一個人一旦有了錢,首先就是要買地。

    日近中午,正往前行,柳之思忽見田裏還有二人在勞作,便想過去問上幾句。

    董管家先去向那二人打了招呼,那二人看看日頭高懸,提了水壺和乾糧,來在路邊。

    董管家略作介紹,那二人也報上了姓名。

    原來他們是叔侄兩個,叔叔名叫木國祚,侄子名叫木三郎,都是給一戶姓郝地主家做長工的。

    那木國祚生得很是強壯,膀闊腰圓,木三郎年紀輕輕,雖然皮膚被曬得黝黑,但五官卻也端正。

    柳之思便問木國祚:“郝地主家裏一共有多少田地?”

    “其實也沒多少。”木國祚也知曉李克定家,乃是河間的大財主,嘴上謙虛說道:“郝地主家一共有110畝地,我們兩個人長年給郝地主種地。郝地主名義上是個地主,其實與李公子家相比,簡直算不得什麼。”

    柳之思問:“110畝地,你們叔侄兩個人種,會不會太累呢?”

    木國祚說:“不累,我們都習慣了,何況農忙的時候,東家還僱上兩個短工。小姐,你看這平常的乾糧,也都是東家送來的,早晚還管喫的,我們覺得很不錯。”

    柳之思又問木國祚:“你們整年給郝地主做工,一年的工錢是多少?”

    木國祚頗爲自豪地說:“我的工錢一年是35塊大洋,因爲我是頭工,足夠養活我們一家五口人的,還有些富餘。”

    柳之思聽了不解的問:“什麼是頭工?”

    木國祚心中暗歎,這大戶人家的小姐,生在豪門,連頭工是什麼都不知道,便又解釋說:“頭工就是領頭的長工,是給其他長短工安排事情並帶着他們幹活的人。頭工不好當,必須有力氣且幹活利索才能勝任。”

    柳之思又問他:“那你侄子不是頭工,他的工錢是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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