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果然是老爸的做事風格。閒得無聊,我從抽屜裏翻出來了賬本,大致看了看裏面出的都是些“尖貨”,看着我來了點興趣,其實我本意是找個由頭來打發時間而已。
我來到一張大圓桌前,把賬本放好就坐了下來,南方的冬天總是透着一股陰冷,才翻了兩頁紙,我就覺得背後涼颼颼的,於是我開始找烤火爐。
在櫃檯的桌上我發現了個讓我眼前一亮的東西。那是一隻極爲好看的翡翠玉鐲,儘管我對這類東西並沒有研究,但僅憑它的質地我也敢說這玩意價值不菲。出於好奇,我便把它拿了出來。
我不知道是因爲天氣寒冷的原因,還是因爲玉石的材質,拿在手裏竟滲出絲絲涼意。
我趴在桌子上,將它正對着陽光,手指在內側摸到了些凹凸不平的地方。在陽光的照射下,我瞥見鐲子內側刻着什麼圖像,這倒使我有些驚奇,一下從桌上直起身子。
看着那輪廓分明是一朵花的形狀,這花刻的極小,如果不是我的手指摸到刻痕,恐怕是難以發現的。
再仔細看這朵花,突然我的腦子一下空白了,頓了下,緊跟着像放電影似的,有個畫面從我腦海一閃而過,是圖騰!
這讓我不禁聯想到這二者之間的關係,莫非這事還和鐲子的主人有關?趁着四下無人,我掏出手機對着圖騰拍了幾張。
剛做完這些,老厙踱着步子走過來,他見我手上把玩着鐲子,伸出手便要來搶:“喲喂!我的天吶!這個東西可動不得喲!”
我非常巧妙的躲過他伸來的手:“老厙,這玩意兒是從哪來的?”他的面上有些着急,見我不給他,索性也就不搶了:“我怎麼曉得吶,反正是東哥帶回來的,喊我好生保管就對了!”
我爸?這下,我就更奇怪了,爲了不與本家的生意起衝突,我們這支從不沾手玉石之類的東西,東哥把這個收回來幹什麼?
看着老厙着急的樣子,我覺得爲難他沒什麼價值,不如等東哥回來問問他,左右我留有一手,不怕他誆我,我便把鐲子給了老厙。
他像是放自家傳家寶似的,先往上面哈一口氣,再扯一張紙把鐲子擦了個遍,然後才揣到了懷裏,往裏間走去。裏間那間房是我爸的收藏庫,裏面什麼稀奇玩意兒都有。
記得十二歲那年,我偷偷摸摸進去過一會,在架子上看見了一個骷髏頭,好像張開牙齒要咬我似的,我被嚇得當時忘了動作,盯了它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忙往外邊跑。
然後轉身的時候,手肘碰到了一件瓷器,緊接着傳來一陣砰砰的聲音,一下我就更懵了,索性也不跑了,坐在地上就開始嚎啕大哭。
東哥聞聲趕來,看見一地的碎片,他臉上有藏不住的心疼。我怕他打我,於是哭的更狠了,他看見了櫃檯上正對我的骷髏頭,似乎是明白了個大概,他一聲嘆息,走過去把它裝進一個盒子裏,然後蹲下安慰我再帶我出去。
從那以後那間房就被上了鎖,只有來重要客人的時候纔會往裏帶,我因爲童年留下的陰影,一直沒敢往那邊靠,後來我慢慢長大,開始接觸陳家的東西,便覺得那也不算什麼了。
我其實還蠻想進去看看的,但老厙像防賊似的,把門拉開了個縫,就擠了進去。
老厙看見我一直再看他,還甩給我一個警告的眼神才關了門,一時間我有些苦笑不得,咱們不是一家人嗎?
我沒再管老厙出來後探究的眼神,轉身留給他一個背影,就回到了前面鋪子。
剛坐下,就有個蓬頭垢面的老人鬼鬼祟祟的進來,我瞧了他一眼,手裏拿着什麼東西緊緊攥在懷中,進來的時候還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看他這副模樣估計是有什麼好東西,但我也不能讓他看輕了我,於是戴着眼鏡裝模做樣的拿出老闆該有的樣子出來。
他看見除了我鋪子裏沒有別人了,才遲疑的上前問我:“小娃娃,這家店的老闆呢?”話裏帶着些河南口音。
我咳嗽兩聲:“正是在下。”他顯然不太相信,質疑的看着我:“娃娃,我這東西可馬虎不得,你能給掌眼不?”我拍拍胸脯:“放心,俺是高材生嘞!”我學着他說。
他又從頭到尾打量了我一遍,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一咬牙終於把東西從懷裏拿了出來。我看着他的樣子心裏隱隱有些興奮,說不定能掃到什麼“尖貨”卻只見是薄薄的一本書。
一時間我有些大失所望,但看清那三個字後我又激動了起來。這可是三國時期諸葛亮的《馬前課》
大致可以理解爲這是一本預測天下大事的書。從字面意思上解釋,就是出兵之前,在馬前面占卜,就是起卦的意思。
相較來看,諸葛亮的《馬前課》比中國歷史上出現的其他預言的書更容易破譯,因爲它非常規則,每課預言一個歷史朝代,並按着歷史演進順序來描述。
而其他講歷史大事的預言,因爲有時候一個朝代會有很多大事,而有的朝代大事少一些,不規律,所以不容易和所預言的朝代對應起來。
不過民間也有這樣的傳聞,說是後人假借諸葛亮的名義寫的一本自以爲很神祕的預測各朝代的僞書。內容完全不可信,實際是民國時期的作品。
我理了理心緒,“老哥,你這東西是打哪來的?”
他衝我招招手,示意我湊近耳朵,“以前我祖上救了二郎神,他不知道得了什麼病快死了,最後我們祖上爲了給他治病,錢都花光了,最後他病好走的時候送了我們祖宗這個,叫我們好生保管,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我問:“那老哥,你怎麼不好好珍藏,反而拿出來賣了?”
他嘆了一口氣說是因爲家裏孩子得病了,急需手術錢,家底都掏光了,就把主意打到了這個上面,左右就是一本書,他也看不懂,如果能賣個好價錢也算是二郎神報答了他們祖上的救命之恩。
老哥嘴裏所說的二郎神,我大概有所瞭解。因爲天眼是二郎神的標誌,而關於二郎神天眼由來的傳說非常多,有一種說法是二郎神乃氐族之神。
氐族先民最早生活在我國西北部,一直保持有“剠(黥)額爲天”的習俗,即用刀在額上刻上痕跡,然後在傷口塗上墨,使長入肉中,形成永久的痕跡,看上去像一個豎起來的眼睛,即所謂“天眼”——這就是二郎神有三隻眼的來歷。所以說救了“二郎神”其實是救的氐族人。
另外像《馬前課》這種預測的書,民間俗稱天書。能寫出天書的,並非是凡夫俗子,像寫燒餅歌的劉伯溫,寫乾坤萬年歌的姜子牙等。
據傳劉伯溫本是玉帝身邊的神,輔助朱元璋開創明朝276年基業。而姜子牙雖然並非是神,卻最後能夠封神。
既然有人著天書,就要有人讀天書,而要讀懂這些天書,必須有先天之運。想知道一個人是否有先天之運很簡單,就是這個人是否長了一雙天眼,而氐族人正好就有這樣一雙“天眼”所以他們能擁有《馬前課》也不足爲奇。
我想了想,先不管這個東西的真假,它本身我就覺得具有價值,這種東西已經不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了。
我拿出了一張卡:“老哥,既然來了,這趟我就絕不會讓你空手而歸,這裏面是十萬塊定金,如果後續你孩子還需要錢,儘管來找我,你這個東西我收了。”
說着,給了他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我的聯繫方式和銀行卡密碼。
老哥沒想到一本書能值這麼多錢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好半天才伸過手接,感恩戴德的就要作揖謝我,我連忙阻止了他的動作,我一個小輩可受不起這麼大的禮。
他謝過我後就高高興興的回去了。我得了這麼個有意思的東西,自然也是極其興奮,迫不及待的開始着手研究。
翻了兩頁,果然看不懂,於是我打開了電腦在網上搜着資料,看了一會也沒什麼實質性的收穫。
我想了想這東西恐怕腐爺比我更感興趣,便立馬給他打了電話過去,但是他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激動,還說這個東西他早就見過了。
我不相信他說的,他在電話那頭似乎有些無奈,叫我翻開最後一頁看看就明白了。
我照着他說的做,看到最後一頁的條形碼時,我終於相信了腐爺說的,一時再也笑不出來,他見我半天不說話又接着說叫我掃一掃條碼會更清楚,電話這一頭我已經滿臉黑線,心裏已經問候了那老頭的祖宗十八代,氣沖沖就掛了電話。
轉念一想,那老哥的神情不像是騙我的樣子,可是書後的條形碼確實說不過去,我推測有極大的概率是被掉包的。
這老哥也不知道問了多少個地方纔問到這,中途但凡起點心思的完全可以把東西給換了。
我摸着書心中還是有點肉疼,爲了讓我自己牢記教訓,我把它放在了書桌上最顯眼的地方,雖然是個仿本但作爲無聊時的研究對象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