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回到家中一趟,把錢糧的事情都給解決了,說是讓熊大熊二帶着人把東西運往長安城。
而後便立即折返回到了杜縣,趕回到太學。
剛一進入自己的府邸,顏異立馬就迎了上來。
“老師,治災一事可有了定論?”
看着十分焦急的顏異,張遠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勸阻他,不過想了想,這事情也不是能夠繼續瞞下去的事情,就張口說了出來。
“陛下不同意繼續治災,改治災爲賑災。
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派人回鄉將家裏面的人都接過來吧,我在藍田山還有一處地方。
幾百人還是容得下的。”
顏異聽了之後,先是失落,然後又有些感動。
十代傳承,顏家到了這時候也早已經家道旁落。
要不然顏異也不會來太學,甚至動過拜在五經博士門下的心思。
說實話這五個博士,也就只有張生的學識適合收顏異爲學生,即便他跟張遠很不對付。
“這不會麻煩老師麼?”
張遠笑着搖了搖頭。
“沒有什麼麻煩的,我也不住在那裏,家裏面都是幫我做事的自己人,都是些普通人,空的房子很多。
再說了你老師我今日捐了那麼多錢糧出去,我可不是一般的有錢,別說幾百人,養活一千多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顏異也實在是擔心家裏面的人,現在也確實沒有那個能力,即便心中有掙扎但還是點了點頭。
“學生謝過老師。”
張遠很是滿意的笑了笑。
聰明人接受別人的好意,只把對方的心意全都埋在心底,等到往後有實力或者機會再報答。
沒有理清思路而太過煩躁的人,恐怕在這個時候連做牛做馬之類的話都講出來了。
“回頭你去一趟杜縣縣府,寫一封信交給宗行,註明地址,宗行自然會派人去接你家人。”
“好,我這去寫信。”
說完顏異就跑回了自己的小屋。
張遠看着背影重重的嘆了口氣,既然沒有能力保護芸芸衆生,就只能選擇保護一下身邊的人。
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張遠草草的吃了幾口飯便安然入睡。
落下閎自打衛青回府告訴張遠已經離去的消息後,也單獨回到了太學。
這年頭天災人禍不斷,彷彿每年不來個洪災旱災蝗災什麼的,就不怎麼正常了。
而且黃河決口之處距離長安城實在是太遠,很快內史地界的種種言論開始消弭不見,轉而另外一種消息不脛而走。
竇嬰跟田蚡的爭鬥終於擺在了明面之上。
灌夫終究還是招惹上了田蚡,田蚡也派籍福去魏其侯府邸討要了田地。
張遠得知這一消息之後,已然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擔心,只想着作壁上觀,看一看事情究竟會不會按照既定的軌跡走下去。
畢竟前世竇嬰可沒有出任御史大夫一位,他跟田蚡交惡的時候,身上只有爵位而沒有官位,沒有了權力不等同於可以隨意被人揉捏的蝦米。
因爲考覈制度的存在,世子們也很少出去遊玩,不過張遠卻是在一直忙碌着充實太學內的景觀。
弄幾塊山石,植入幾塊苔蘚,把周圍弄一條活水,附近種上幾顆桃花樹。
乍一看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不過待時間慢慢推移,這裏將來都會成爲美景。
往後就得需要照料等待植物自己依靠頑強的生命力存活發育。
轉眼間春去冬來,大漢王朝迎來了劉徹治下的元光四年,太學也被一層冰雪覆蓋。
張遠坐在屋子裏烤着炭火,門窗卻大開。
立在一邊的顏異很是不理解張遠爲何這麼做。
這一年張遠教他的東西其實並不是很多,他幾乎全都靠自己自學還有跟孔安國討教,這才安然的渡過了每一次考覈,不過卻不能夠名列前茅。
旁人都說顏子後人一代不如一代,顏異心裏面也着實委屈的很,一邊要拿出精力來學習,一邊又要時常伺候在張遠身旁。
而且這一年的相處,顏異也明白了,張遠壓根一點都不懂五經上面的東西。
雖然時不時的能講幾句‘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還有什麼‘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傳不習乎。’這些話。但也僅限於此。
這些話換做太學內任何一位學子只要看過,都能夠記在心裏面背出來。
關鍵的是張遠抄襲後代的那些詩詞,根本就不被顏異所看重。
久而久之,張遠發現大漢的文人其實分爲兩派,一派是以司馬相如爲首的藝術派,一派就是以董仲舒爲首的思想政治派。
劉徹很喜歡藝術派,而且自認爲自己也是個文藝青年,但是藝術派的人不能治國,即便重用也只能安排在不是很重要的位置上,比如枚皋還有吾丘壽王。
他很不喜歡思想政治派,因爲他清楚的知道這些人追求的是儒家高高在上,等同於變相的拔高了那些大儒的地位,劉徹不需要地位接近自己的人,包括自己的母親。
不過他又不得不借助這些人,誰叫自己沒有那個學問呢。
張遠擡起頭看了看顏異,也明白他心裏面是怎麼想的。
估計想着自己的老師雖然很有能力,但也只是在做官上面,學識之類的遠不如其他人。
“顏異。”
“學生在。”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通典籍,不明絕學,在我這耽誤你的大好年華了?”
顏異臉色先是茫然,然後迅速的反應過來了,立馬搖頭說道。
“學生沒有這個意思,老師在學生眼裏比其他任何人都要聰明。”
彼此的瞭解逐漸加深,顏異自然而然的也知道了張遠之前的其他事蹟,他也沒有說謊,他是真的覺得張遠很聰明。
甚至覺得張遠只要研究經學,很快成就便能超過太學內的幾位五經博士。
不過他卻不知道張遠不能也不敢研究經學,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不沾染這些東西肯定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