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一品香不遠的一座大宅,此時也有小廝打開了門。
門外立着一位穿着黑色勁裝俠客模樣的人,看似隨意站着但,腰桿筆直,一眼便能看出武功高深。
他看起來倒是一副少年模樣,皮膚白皙,比一般的女孩還要漂亮幾分,笑起來眼睛彎彎,純真無害,和煦明朗。
他見裏面有人開門了,迎上兩步,笑嘻嘻的對那小廝招了招手:“你過來,爺醒了麼?若是醒了去通報一聲,我有事說。”
小廝彷彿早就熟識了這人,拱了拱手:“陸大俠稍等,小的這就去通報。遂回頭繞過屏牆往院子裏去了。
這陸大俠輕鬆的一個縱身竟然攀到了院外的一株大樹上,挑揀了一會兒便折了一條樹枝,拿在手裏比劃了幾下才心滿意足的跳到地面上。
於是陸大俠就…蹲在地上開始畫畫,不過他這畫技也實在不怎麼樣,一堆線條雜亂無章,勉勉強強能看出是個圓圓的烏龜形狀,畫完之後那進去通報的小廝剛好出來示意他進去,於是陸大俠隨手把樹枝一扔,起身走進了院子。
那小廝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烏龜圖案,忽地卻驚住了,原來陸大俠扔的那樹枝此時正不偏不倚的紮在那棵樹的樹幹上,一大半都沒進了樹幹。
陸大俠輕車熟路的穿過幾道門到了內院,見那穿着華麗絲綢衣裳的男人正端着一壺茶坐在亭子裏自飲。
“陸歸拜見齊王殿下。”陸大俠一撩衣袍單膝跪地,臉上的笑意卻沒變。
“起來吧,有什麼事大清早就來?”那齊王一雙鳳目狹長,眼尾上挑,面部輪廓也並不柔和,給人狠厲的感覺。
“殿下用過早飯了嗎?”陸歸嘻嘻一笑。
“我用過了,我讓人給你準備一份。”齊王面色不顯,只微微拍手,便有侍立在側的太監下去傳話了。
“多謝殿下,我昨夜往一品香去了,您猜怎麼着?”陸歸露出一個好笑的表情。
“剛回京就去看了?日後還得讓你去盯着,別人我總覺得不放心。”齊王示意陸歸坐在對面。
“確實不能放心,可能我以後也不必去了,要我說您府上辦事的還真是不牢靠,這些天的消息我都看了,都說沒有異樣,可是昨天我去一瞧,那東西恐怕已經不在了,樹被動過。”陸歸收斂了笑意,一雙眸子靜靜看着齊王。
“什麼?東西不在了?可確定嗎?”齊王眼神瞬間凌厲起來,但沒有其他動作,手指抓住桌沿,骨節泛白。
“知道那個消息的恐怕這世上只有我們兩個,那樹幾十年來早已經長得天衣無縫了,不知情的人,哪怕把眼睛貼上去也看不出分別,正因如此,要是有人動了肯定不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陸歸頓了頓,“昨天我去看時,那一塊樹皮被切下了四四方方一塊,雖然重新粘上去又特意僞裝過,但我能看出來。”
“那東西要是重新出世…恐怕…”齊王臉色鐵青,甩手擲出了手中的茶壺,茶壺砸在牆面上炸開,青色的茶水澆在灰色的牆上,斑駁一片。
“東西很可能是被那家飯莊的人發現了,但至於會不會流出,還不好說,聰明人應該都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既然那飯莊幾個平民就能打贏齊王您佈置的官司,說明不是蠢人。”陸歸笑盈盈的說出來,好似並不忌憚齊王的威嚴。
“或許這樣能找到,但眼下若是突然對一羣素不相識的平民直接下手,那位會不發現嗎?”陸歸悄聲說着,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虛指一下。
“他?才貌品德都那樣平庸,從那賤人肚子裏爬出來就輕易坐上了那個位置壓我一頭,早晚我…”齊王嫌惡的撣了撣袖子。
陸歸輕輕擺了擺手,把食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齊王會意,便不再說話。
轉眼便有幾個丫鬟輕手輕腳的端來了各色早點擺在小桌上,樣式簡單但不可謂不精緻。於是陸歸便拿起竹筷專心喫起飯來。
“陸大俠先喫吧,這別院你可以隨意逛,我回府處理些事情。”齊王已經收起了剛纔的情緒,連目光都變得隨和起來,起身就要離去。
“王爺慢走。”陸歸正咬着一塊水晶蝦餃,連頭也不擡。
齊王走出亭子,又轉過頭來:“一品香那邊,還得讓你去看着,若有什麼突發狀況可以隨機應變,不必過來回我。“
“聽說他們家做了個什麼火鍋,我改天去嚐嚐。“陸歸嚥下嘴裏的包子,擡起頭嘿嘿一笑,一口白牙在陽光裏熠熠發光。齊王這才放下心來帶着隨從離去了。
華麗的馬車行進在街道上,百姓們紛紛避讓,高頭大馬鞍飾上的銀鈴隨着高擡的馬蹄發出一串叮鈴鈴的清脆響聲。
馬車內也是鑲金嵌玉,連薰香都飄起奢華的煙霧,在這香霧籠罩中,齊王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
“主子,那陸歸實在是太過放誕無禮,怎麼還容他這樣不尊重下去!“一個管家裝束的男人跪在馬車角落裏,那低眉順眼的樣子可不就是一品香對面茶樓上陪在齊王身邊的人?
“就因爲他做事全憑自己心性,我才放心用他,看起來輕狂不羈不要緊,只要我們不得罪他,他還是能幫我們大忙的。 “齊王指腹摩擦着手裏的玉串,眯了眯眼睛。
“王爺深謀遠慮,小的佩服。“那人深深躬下脊背,不再言語。
穆如清這邊,他和江心月輕裝到了安陽侯府,門前看門的小廝進去通報了一聲直接把穆如清引進了安陽侯書房。
書房裏墨香四溢,牆壁上掛着不少雅緻的畫卷,幾根幽藍的藍孔雀翎插在玉瓶裏,安陽侯就站在那桌子後面。
“老兄你倒是會享受,嘖嘖嘖,奢侈啊。“穆如清笑着調侃。
“都是附庸風雅罷了,我既不擅長書法,也不會畫畫,我那大女兒倒是喜歡的緊,這書房我也只用來談事情。“安陽侯還是和善的樣子。穆如清給安陽侯使了個眼色,安陽侯會意,揮退了小廝和丫鬟,諾大的書房裏就只剩穆如清,江心月和安陽侯三個人。
至於三個人密謀了什麼,卻是無從知曉,只知道穆如清出門的時候,神色比來時輕鬆了許多,彷彿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