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扶犁記 >第18章 山雨欲來,權力更迭(下)
    “什麼!?”這消息着實讓紀本初吃了一驚,但轉念一想,總覺得他這話經不起推敲,便問:“如此機密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人道:“在下可用性命擔保,此事千真萬確,至於這消息從何得知,請恕在下無法告知。”

    “王銲、邢宰造反動機又是什麼?”此事幹系重大,紀本初不得不詳細查問。

    “他們並非要刺殺天子,只想清君側,逼宮扳倒李林甫和楊國忠而已。”

    紀本初暗自思忖:“王鉷向來是李林甫的親信,他又怎麼會讓自己家老三誅殺李林甫呢?”

    那人猜到了紀本初心中的疑慮,便說:“王銲與邢宰密謀之事,他兩位哥哥並不知情,至於造反動機嘛,如今朝中有三大權臣,首數李林甫,王鉷次之,第三是楊國忠,王銲與邢宰若殺了李、楊二人,他兄長王鉷便可權傾朝野。”

    如此一來,倒也說得通,但紀本初一向謹慎,又問:“如何能證明你所說屬實?”

    “這偌大的長安城一定有不少一劍宗的暗探,紀宗主只需探查潼關守軍今夜是否有異動,一切便知。在下還可將王銲邢縡二人的謀逆計劃盡數告知。”

    “哦?說來聽聽。”

    “明日夜晚,先有人在東、西兩市放火製造混亂,再有潼關守將分兵數路控制壽辰宴會,進而王銲手下的左右龍武軍萬騎營將會出其不意地接管十率十六衛。”

    此時紀本初已然信了多半,只是此事牽涉衆多,不敢大意,只是哈哈一笑:“若把這事告知聖上,對你而言豈非更有利處?又何必將這護駕的功勞拱手讓給我呢?”

    那人也朗聲大笑:“其一,王鉷身兼數十職,深受寵信,若此事尚未坐實就貿然舉報,陛下未必信我;其二,王鈅武功高強,若擊殺他,尚需宗主幫忙;其三,在下真心要與一劍宗結交,功勞讓於宗主也算聊表誠意。”

    紀本初心情大好,道:“既已是朋友,閣下如此遮掩也不大好,可否讓紀某一睹尊容?”

    裏面人回話:“在下也是受人所託,只負責傳話,見與不見無關緊要,後天此時,待塵埃落定,在下一定當面向宗主敬酒賠罪。”

    “好!那便一言爲定!”說完此話,紀本初便轉身向門外走去,到門口時,冷不丁地又被裏面那人叫住了:“宗主就不問問我,是受何人所託嗎?”

    “不問!問了你也未必說,說了我也未必信。”

    “宗主好氣度!還有一事,萬象門的齊瑾瑜,宗主不可傷他,託付我的人說了,留齊瑾瑜性命尚有用處!”

    紀本初沒有回頭,也沒應聲,徑自離開了。

    出了渭城酒家後紀本初並未直接回驛館,他又穿過幾條巷子到了一家毛皮貨棧,走進去對櫃檯前的夥計道:“我從東邊來,想找些上好的虎皮。”

    夥計哈腰一笑,問道:“客官想要哪裏產的虎皮?”

    “秦嶺!”

    夥計又問:“秦嶺的虎皮都是上等貨,可不便宜,您準備要多少?”

    “三張五張不嫌少,十張八張不嫌多!”

    夥計諂媚道:“您這可是大買賣,小人做不了主,我領您去後堂找我們掌櫃的罷。”

    那人領着紀本初進了後堂,合上門先出去了,不一會兒,角落晦暗處悄無聲息地出來個穿黑色緊身武者裝的孱弱少年。

    少年臉色慘白,似有重症在身,他走到紀本初面前,躬身行禮道:“屬下青虯拜見宗主!”

    青虯是一劍宗威門的弟子,歲數和紀本初相仿,但看起來卻只有十三四歲。只因他小時候得過一場怪病,接連看了許多郎中都無人可醫,無奈之下被家人丟在了華山,上任宗主柴晚風憑着精湛醫術保住了青虯的命,卻沒能祛除病根,青虯歲數越來越大,容貌和聲音卻再沒變過。無處可去的青虯便留在一劍宗,學習刺殺和暗探技巧,由於自帶迷惑性的先天優勢,青虯總能出其不意地完成許多艱險任務,又有誰會懷疑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呢!現在是一劍宗分派在長安城的暗探首領。

    “你速速傳消息給白螭,讓他祕密查探潼關方面的守軍是否有異動,有了詳細情況立刻報我。”

    “是!宗主還有其他吩咐嗎?”

    紀本初搖了搖頭。轉眼間,青虯又消失在了幽暗中。

    回到驛館後正趕上朱莫岐從兵部回來,便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說給了他。

    “這事你怎麼看?”每當心有疑慮之時,紀本初總會找老二商量對策。

    此事牽扯衆多,饒是朱莫岐這樣的智囊,也不敢妄下定論,他在桌前來回踱步,突然放聲大笑。

    “師弟可是想到什麼了?”紀本初急切問到。

    朱莫岐並未直接答覆,笑吟吟道:“我給掌門師兄講個‘戳傻狗上牆’的故事吧。”

    聽這名字倒是有趣,紀本初興致盎然道:“師弟且說於我聽。”

    “故事也簡單,古時有個惡人,貪戀鄰居家的財產,便想殺了他,好佔據家產,這惡人想了很多辦法都覺得不妥,怕衙門查出是自己乾的,正犯難之際,見鄰居家不知從哪牽來一條極兇猛的大狼狗,頓時計上心來,便用骨頭把狗誘惑到自己家中,關起來餓了三天,三天過後又偷偷放回了鄰居家中,大狗剛到新家,不認得主人,飢餓之下便把主人咬死了,隨後惡人主動報了官,就更加不會有人懷疑他了。”

    紀本初如夢方醒,驚訝道:“你是說邢縡王銲是那條‘傻狗’,渭城酒樓的東家和他背後之人才是這次事件的操控者?然後故意把消息透漏給我們?”

    “正是!”朱莫岐輕搖摺扇,成竹在胸。

    紀本初冷汗直流,能想出如此惡毒的借刀殺人之計,該是怎樣的歹毒?城府又是何等之深?

    又問老二:“師弟爲何如此肯定?”

    朱莫岐答覆道:“按那酒樓東家所說,此事極爲隱祕,王銲兩位哥哥都矇在鼓裏,他又怎會輕易把這事告知別人呢?”

    紀本初單手托腮,輕輕敲打自己下巴,隨後又問:“如果師弟分析的正確,那背後主使之人會是呢?”

    朱莫岐閉目沉思了一會,道:“如果只是爲了通過王銲陷害他哥哥王鉷,多半是楊國忠乾的,早年兩人爭奪御史大夫位子時便有了嫌隙,如今更是愈演愈烈。”

    紀本初點頭稱是,示意他繼續分析。

    “如果扳倒王鉷只是藉口,主要目的是想打垮王鉷背後的靠山李林甫,若真是這樣,那就並非楊國忠所爲,不是我小看他,楊國忠雖然也很想讓李林甫下臺,但此人並無如此城府算計。這樣一來,只能是……”朱莫岐並未把話全部說完。

    “只能是安祿山!”紀本初分析問題的能力並不比老二遜色。

    朱莫岐捋着鬍鬚,點了點頭,“基本就是這樣,不管是楊國忠還是安祿山,只要能除掉王鉷、王鈅,對我們就有利處,這人也有心與我們結交,更是幸事。”

    “師弟此言差矣,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眼前的利益,那店家背後之人竟有如此心機,有朝一日若把矛頭對準了我們,可就不是什麼幸事了。”

    聽他說完,朱莫岐哈哈一笑,向後一靠,癱在了座椅上,隨後翹起二郎腿笑道:“明日再說明日事,快活一天是一天。師兄若能凡事都想簡單些,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白頭髮嘍。”

    紀本初搖頭苦笑,道:“最晚今天夜裏,青虯一定會有消息傳來,若潼關守軍果真向長安開拔,我即刻飛鴿傳書給宗府,調老七過來。”

    朱莫岐詫異道:“這又爲何?收拾區區王鈅還用老七動手嗎?我一手辦了便是。”

    紀本初連忙擺手:“師弟不要多心,並非是你武藝不濟,敵不過王鈅,只是……你和老三都是太子府出來的人,若你出手殺他,難免會給太子殿下招嫌。再者,老七有陛下御賜的丹書鐵券,即便真的誤殺了誰,也不至於被追責。”

    其實自家兄弟武功如何,紀本初心裏明白,讓老二誅殺萬象門四護法之一的王鈅,確實爲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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