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扶犁記 >第48章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昆州便是拓東城的前身,但此時還未被閣邏鳳大肆修建,只是一座邊塞小城。

    “這昆州城內南詔人和唐人各佔一半,兩族互相嫁娶,生活倒也和睦,在此處經常會發生這樣的趣事——孩子外婆是南詔人,教娃兒說南詔話,奶奶卻是漢人,教娃兒說中原話。”

    朱莫岐滔滔不絕地向大夥兒講述這裏的趣事,“此處還有一座滇池,據說景色很是不錯,咱們進城之後可以去看看。”

    話未說完,天縱“咦?”了一聲,他用鼻子使勁嗅了嗅:“哪來的這麼大煙味?不會是昆州城哪裏着火了吧?”

    “你這猴崽子,昆州距此還有三十多裏,即便真是城裏着火,那煙也飄不了這麼遠。”

    天縱不死心,催馬疾行,騎到一座土坡上,視野豁然開朗,這一看不打緊,嚇得差點從馬上墜下來,只見前方黑煙漫天,像烏雲一樣籠罩着昆州城,整座小城都處在了火海當中。

    見此情形,一劍宗幾人哪還有什麼閒情雅緻,一個個的奮起前行,想趕快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距昆州城還有三裏,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傳來,朱莫岐幾人常年行走江湖,知道那是腐屍的味道,只是難以想象,究竟死了多少人,屍臭味竟能傳如此之遠。

    距昆州城還有一里,道路兩旁的水田像是亂葬崗一樣,遍滿了死屍,數也數不過來,所有的屍體都被削去了頭顱,而且……都穿着老百姓的服裝。

    秦克己恨得牙癢癢,見此情形他已猜到這裏發生了何事,唐朝自打府兵制改爲募兵制以後,查驗士兵軍功的唯一憑證就是他們手中的人頭,因此每逢打了勝仗,唐朝士兵都會把敵人的首級割下。

    有些心術不正的士兵爲了邀功,甚至會把死去的同胞也一併梟首。

    但從未出現過靠屠殺百姓來邀功的事情!昆州是一座小城,無險可守,閣邏鳳便沒有在此處屯兵,那些屍體全是城內的老弱婦孺……

    “咱們進城!找這羣狗~娘養的!”秦克己一馬當先,向城門趕去。

    “二師伯,那是什麼?”無期指着城門口的兩垛“高臺”問到。

    “哪?”朱莫岐急着進城,並未留意。

    “那!”燕無期用手給他指了指。

    “京觀!”向來沉穩的二師伯也慌了神,無期離他很近,只見朱莫岐眼角的青筋都爆了起來,甚至能聽見他咬牙的聲音。

    “這羣禽獸!竟然拿百姓築京觀!”這句話是朱莫岐一個字一個字的崩出來的。

    京觀是戰爭勝利者爲炫耀武功,聚集敵屍,封土而成的高冢,但此處的京觀卻是用人頭搭起來的!原來唐朝士兵把城中百姓梟首以後並非爲了邀功,純粹只是恐嚇南詔。

    人心竟能惡到如此地步,竟然還自詡爲天朝上國!

    城門並無守衛,一劍宗幾人各自懷着怒氣進了城,只見城內破敗不堪,街上的血水被馬蹄踩過以後變得更加泥濘,到處都是喊叫呻吟聲。

    剛走出兩步,突然一個赤裸着上身,披頭散髮的年輕女子跌跌撞撞的栽到了無期的馬蹄前,他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哪裏見過這等淫~豔場景,又羞又臊,急忙捂眼。

    倒是秦克己眼疾手快,翻身下馬扯掉自己的長袍,要給她披上。

    “啊!”那姑娘尖叫一聲,拔腿就跑,奈何沒穿鞋襪,剛一起身又栽倒在泥濘中。

    “孩子別怕!我們是好人,是好人!”那女子掙扎個不停,秦克己費了好大力氣才把衣服給她裹上,女子眼中毫無生機,像是受傷的小獸,驚恐地望着秦克己。

    “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不會傷害你。”秦克己虎目通紅,言辭懇切。

    “哇!”那女子抱着秦克己腳踝,嚎啕大哭,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上氣不接下氣,哀求到:“郎君救我!郎君救我!”

    竟然還是個漢人!

    大夥兒原本以爲是唐軍攻入城內以後肆意欺凌南詔子民,這等事情雖然不齒,但於戰爭中也偶有發生,不成想竟是自己人欺負自己人。

    秦克己直棱着眼,一副要殺人的樣子,憤憤然道:“這哪是什麼士兵,分別就是土匪!”

    朱莫岐一邊扶起那姑娘,一邊咒罵:“土匪?呸!土匪也是爹媽生養的,這些人簡直就是畜生。”

    正說着話呢,隔壁一間倒塌的民房內走出三五個坦胸露懷的唐朝士兵,領頭那個操着一口濃重的北方口音,罵罵咧咧地嚷道:“小娘們兒哪去了?”

    “小娘們兒呢!?”

    只見他臉上有三道血印,像是剛被人撓的,身後幾個人也隨聲附和:“若是讓老子抓到你,活扒了你的皮。”

    方纔那姑娘嚇得直往秦克己身後縮,這一幕恰恰讓那臉上掛彩的匪兵看見了,他淫笑一聲,衝這邊走了過來。

    “喲!小娘們兒在這兒呢!”說着便要伸手去拽她。

    “啊!”忽然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傳來——領頭那名匪兵的的右臂讓人齊刷刷地斬掉了,露着森森白骨,他手下那些人什麼也沒看清,一劍宗幾人還是原來的站姿。

    那匪兵痛得滿地打滾,喊聲越來越大。

    “聒噪!”臧鋒話剛說完,那人便動彈不得了,只見他眉心處有個小紅點,呲呲往外噴血,依然沒人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幾個手下像是見了鬼似的,拔腿就跑,尚未跑出兩步,“咚咚咚”三人一齊栽在了地上,死了......每個人的眉心處都有一個小紅點。

    臧鋒留了一個活口,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拉到朱莫岐馬前,狠狠地扔了過去。

    僅剩的那個匪兵不停地磕頭,見他們都穿着唐裝,以爲是自己上司,驚惶哀求:“長官饒命,長官饒命。”

    朱莫岐微微一笑,問他:“你是哪裏人?”他雖然在笑,但在無期眼裏,竟是如此詭異。

    那士兵已經嚇破了膽子,惶恐道:“小人是......河北鉅鹿郡人氏。”

    “呦呵,無期,還是你的同鄉呢。”朱莫岐依舊笑意吟吟,看着無期,拿他打趣。

    無期苦笑道:“師伯休要取笑我了。”

    跪在泥濘中的民兵,聽見了“同鄉”二字,緊忙爬到無期馬前,衝他諂媚道:“對...對...是同鄉!同鄉!”

    無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厲聲道:“你是誰的麾下?校尉是誰?將軍又是誰?”燕無期自小便離了家,說得是秦陝官話,完全沒有了河北口音。

    看着眼前這個十多歲,騎着高頭大馬,一臉嚴相的同鄉少年,那民兵絲毫不敢放肆,指着最先被臧鋒斬斷手臂的那人,老實交待到:“他是我們的伍長,領軍校尉叫李元春,再往上的長官我就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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