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被反綁着雙手,神情萎靡,目光中卻閃動着複雜的情緒,兩人一前一後的沿着小路向前正走的,卻意外的看見在路中央正站着兩人。
“詹姆少尉,羅林少將?你們怎麼來了?”楊紀驚訝道。
“也許你應該問問你身邊這位。”羅林少將的目光掃過簡,嘆息道。
“簡......”詹姆少尉張了張厚厚的嘴脣,話到嘴邊卻忽然凝咽。
“詹姆,對不起。”簡的表情第一次有了鬆動。
“爲什麼?”詹姆少尉的半邊面龐埋在陰影裏,模糊不清。
“我......”簡低下了頭,望向自己腳尖,良久不語。
“當年萬里朝一戰,出生入死了幾十年的弟兄們幾乎全軍覆沒,而你......你是唯一活下來的人!爲什麼要這樣做!”
“爲什麼?因爲我更清醒,因爲我看清現實,因爲我想要重新開始生活!”簡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聲音激奮中隱約帶着哭腔,他跪坐在地,嘶聲道:
“詹姆,你沉浸在復仇的痛苦中,以這種方式年復一年的懲罰自己,但你考慮兄弟們的感受嗎?如果他們在天有靈,他們又願意看見你這樣子過一輩子嗎?!”
“我已經放下了仇恨,我只想離開那段可怕的回憶,以後尋個小城市討個姑娘,就那樣安安靜靜的組成家庭,過一輩子。”
此時,簡已是涕淚交縱,他仰起頭,望着黑夜中鐵塔般強壯的詹姆少尉,怒吼道:“在你身邊我只能感受到痛苦,你這個徹頭徹尾自私的傢伙!”
“所以你就背叛了我們?背叛了聯邦?”詹姆少尉緊咬着牙關,面部肌肉因爲太過用力而微微顫動着。
“我只不過是更早看見了一切的結局!”簡吼完這句話,彷彿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氣,他大口喘息片刻,喃喃低語道:
“反抗了又能怎樣呢?他們就像萬里朝的那個孩子一樣,看似弱小無害,卻遠比實際看到的要強大,長京......軍部......總統......你們統統都是棋子......棋子又爲何要掙扎呢......呵呵......”
簡一邊訴說着,一邊有黑色的血從他嘴角流淌出來,詹姆少尉見狀大驚,急忙上前將他攬入懷裏,焦急喊道:
“簡,你在做什麼糊塗事?!給我清醒點,我還不准你死,你必須好好活着,爲了死去的弟兄們也必須好好活着!”
他霍然起身,抱起簡就準備往醫療室的方向跑去,簡虛弱的拍了拍詹姆的手,氣若游絲說道:“隊長,別白費力氣了,沒用......”
“是我做錯了,你也錯了, 答應我......別復仇了,代替我們十一人,好好活着......”
簡的面色已經變得青紫,他艱難的呼吸着鼻腔內殘存的空氣,一字一句的緩慢說道:
語畢,簡的頭垂向一邊,再無生機。
詹姆少尉抱着簡的屍首,沉默站在原地,低垂着頭,彷彿鐵鑄似的漢子第一次渾身顫抖起來,終於抑制不住內心的悲愴,痛哭出聲。
楊紀走到羅林少將身側,羅林拍了拍他的肩膀,搖搖頭,就這樣靜靜的站在詹姆少尉一旁。
良久。
......
......
是夜,鋼鐵要塞發動了一場令人震驚的大清洗。
十一名軍官在一夜之間被接連逮捕,押入大獄;十九名士兵外逃,亂槍擊斃;大量的私藏槍彈、械備存放在廢棄水井下方的暗間,一舉繳獲;萊斯上尉......飲彈自盡。
詹姆少尉臉色鐵青的站在房間裏,腳邊的子彈還散發着餘溫,斑駁的血跡將地面弄得一片狼藉,那個時常陰沉着臉的中年男子斜斜倒在地上,後腦勺被子彈的動能鑽出一個大洞,這一切看起來都像極了畏罪自殺。
“他是被人先一步殺掉的。”詹姆少尉嗓音低沉的陳述道。
“宋財?”羅林少將眉頭微皺。
“很有可能,萊斯上尉大概掌握着一些關鍵情報,不能讓他開口。”詹姆少尉點點頭。
“宋財?我好像有點印象,他不是李胖子的組員嗎?”楊紀覺得這名字模模糊糊的有點熟悉。
“李胖子的兩名組員,宋財和多帕,在今晚組織刺殺了羅林少將,現在一死一在逃。”詹姆補充說明道。
“這李胖子也真是夠倒黴的......”楊紀搖頭道。
“宋財既然有餘力潛回要塞,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逼迫萊斯少尉自殺,那麼就說明他的傷勢並沒那麼嚴重。”
“是你親手帶回的名單一手促成了今晚的大清洗,比起李鉞,更要注意安全的是你。”羅林少將一針見血的指出。
“接下來怎麼辦?”楊紀問道。
“消息肯定是瞞不住的,與其被動等待調查,不如主動申報功績,邀請軍部派專人前來覈實內情,順便震懾些一直緊盯此處的勢力。”羅林少將毫不猶豫的說道。
“但是這些內奸,似乎與沙漠族無甚瓜葛,他們究竟屬於何方勢力?”詹姆少尉提出了疑惑。
“留下名單的人已經死了。”羅林少將嘆了一聲,斟酌道:“無論如何,釘子已經徹底拔除,接下幾年來鎮西軍要低調行事,避免捲入黨爭。”
楊紀和詹姆少尉相視一眼,都沒有說出嘴邊的那句話。
“大膽推測,謹慎求證,在沒有更多線索之前,先這樣吧。”羅林少將望着地上的屍體,心頭的陰翳依舊若有似無的盤踞着。
連四大家都遲遲不肯插手的鋼鐵要塞,究竟被哪雙眼睛盯了這麼久?
恐懼源於未知,而這件事情,細思方覺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