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用力點點頭，乾枯的頭髮順着力道上下晃動了幾下，她困難的支起身，扶着牆壁頭也不敢回的往外走去。
楊紀又在附近轉悠了一拳，見自己打趴下那幾個混混後再也沒人敢跟過來了，這才往窨井蓋的方向走去。
謹慎的在外觀察一週，發覺並沒有什麼異樣，他這才揭開井蓋，絲毫沒有嫌棄裏面骯髒黑暗的環境，沿着鏽跡斑斑的鐵製欄杆就爬了下去。
下面伸手不見五指，哪怕以楊紀強化過的五感，依舊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東西，無奈他又返身上來，忽然靈機一動，在那幾個暈倒的小流氓身上一通摸索，掏出個打火機來，按着試了試，可以用。
點亮打火機，腳下厚厚的淤泥污垢和隨處可見的生活垃圾在微弱的火光中閃爍着，這是一個不屬於人類的世界，只有老鼠和蟑螂在這片不會被圍剿的“淨土”裏狂歡。
楊紀踢開腳旁邊一隻正在啃噬殘破罐頭的大老鼠，藉着隱隱綽綽的火光繼續向前走去，幽深的通道內只有自己腳步帶着泥水濺落的聲音和“吱吱”的叫聲。
大概過了一百多米，他忽然聞到了一陣難以形容的臭氣，似乎是混合着餿掉的泔水和氨氣、硫化氫之類的味道，這道猝不及防的滋味差點讓他原地乾嘔起來，他強行克服住噁心的感覺，幾乎呻吟的說道：“咕嚕，吞噬光，快。”
白色的淡淡光輝覆蓋在他手掌，他急忙捂住口鼻，這才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隔着吞噬光的過濾，自己的呼吸恢復了正常狀態，然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其實可以憑着體內那股磅礴的生機，用四肢百骸代替普通的肺部呼吸。
又忘了。
還是不習慣吶。
楊紀一邊想着，又往前走了幾步，令人驚駭的景象如地獄般呈現在他面前。
一個男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身體的部分組織已經白骨化，面頰上有的肉已經腐爛消失，露出了潔白微黃的牙牀和在膿水爛肉裏歡暢打着滾兒的胖蛆，更驚悚的是胸腹部被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十字形，幾乎覆蓋了他整個正面，肌肉從傷口處向四面翻卷，使得身體裏的臟器以最大程度的曝露在外，他的心臟似乎被人活生生的摘取了，心室周圍慘烈的血管斷面似乎多少能說明一些兇手的殘忍行徑。
“嘔......”這次楊紀再也忍耐不住，站在一旁就開始嘔吐起來，這樣的畫面實在太有衝擊感，饒是以自己現在的心性依舊是承受不住。
“要不要立即打電話給奧萊女士？”楊紀猶豫了起來，今晚是奧萊女士和他丈夫結婚三週年的紀念日，貿然打斷別人的約會，叫她來看一具這麼令人倒胃口的屍體，實在是不合適......
他重新調整心態，扭頭繼續向屍體看去。
屍體的雙腿在死亡後，肌肉依舊緊繃，說明在生前必定經歷過異常激烈的掙扎，只是被兇手死死按住動彈不得，這樣的姿勢和這樣詭異的挖心手段，看起來很像是某種邪惡的祭祀，而這個無辜的流浪漢就是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紀念品。
“其他流浪漢是不是也是這樣死的？”楊紀生出一些同情，這樣的死亡方式也太過慘烈，實在是令人心生不忍。
殘破不堪的屍體還有部分肌肉應該是剛剛死亡的時候被老鼠啃咬下來的，有大小不一的缺口......等等，那是什麼？
透過胸腔那塊巨大猙獰的傷口，他忽然看見屍體喉管裏似乎塞着什麼東西，直接透了一節出來......是一根手指！
楊紀拿着打火機湊近了點，立即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這個男人的十指雖然都有損傷不一的啃咬痕跡，但指頭數目是完整的。
那這根手指是誰的？！
楊紀腦中第一個念頭浮現而出，難道他在和兇手搏鬥的過程中，竟然硬生生的將兇手的指頭咬了一截下來，吞了下去？
那兇手爲什麼沒有把斷指取走？這是個根本不成立的破綻，除非......他當時真的很匆忙，匆忙到連自己的短指都來不及取走，就必須抽身離開。
“先不管這麼多了，這可是重要線索......”楊紀一邊想着，一邊忍住噁心的感覺，從褲袋裏摸出一包紙巾，抽了半包覆在手上，緊皺着眉將那根帶着粘液的斷指一點點的從斷裂的喉管中抽了出來。
“呼......”他長呼一口氣，只覺得比經歷了一場大戰還要疲累，這樣的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沿着原路返回爬上地面，他忽然看這條破落蕭敗的黑鐵街都順眼了幾分，沒有對比沒有傷害，低下那具屍體就不是人看的。
他將窨井蓋還原了擺放位置，快步向外走去，卻在靠近外街的地方看到了剛剛那個女孩，只是她正無力的癱倒在地，他心裏一驚，快步上前查看，這才發現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300聯邦幣還在身上，只是沒等到走出去買食物，便先餓暈了過去。
“這就是黑鐵街裏貧民的生活嗎......太可憐了。”楊紀嘆了口氣，正所謂救急不救窮，太多的窮人存在根本也幫不完，他只能選擇讓自己心腸硬一點，碰到則幫，沒碰到也不去想這件事。
他攔腰抱起女孩，沒有嫌棄女孩因缺乏衛生而打結的頭髮和臭臭的體味，將她一路送到了最近的醫院，又墊付上了輸液、營養針劑等一系列的住院費以及醫藥調理費，這才悄然抽身離去。
“長京的夜啊......”楊紀擡頭望了一眼今晚皎潔的月色，感慨道：
“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