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紀再次見到奧萊女士是三天後。
她渾身打着石膏，臉上都裹滿了紗布，如果不是愛德華先生親自帶着康復出院的他來這兒，他敢打賭奧萊女士就算躺他病牀對面，他也絕不可能認得出來。
“感謝上天，你這麼快就康復了。”奧萊女士的聲音透過紗布悶悶的傳來，似乎還帶着一絲歉疚。
“別太抱歉，那時候你應該走得再早一點，我有信心可以自保。”
楊紀這句話不假，如果不是她一直在旁邊，直到霍爾爆炸的最後一刻才逃走，他完全可以躲進神獄，毫髮無損。只是平白曝露此事會產生怎樣的惡性影響他並不知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選擇冒險的。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我們現在惹上了大麻煩，不僅需要重修俱樂部、賠給周邊居民一大筆錢......比起這些來，異常事件因爲動靜太大，連祕警樞都被驚動了，聽說已經引起了樞長的高度注意。”
祕警樞，全稱爲祕密警樞處，是聯邦專門負責處理異常事件的獨立部門，每年有專門的經費撥款，就連歷任總統也只有管轄權，而無指揮權，機構的權柄之高由此可見一斑。
“樞長的高度注意？會怎樣？”楊紀不解的問道。
“首先，這個案件在此之前一直被定性爲普通失蹤案，這次發生這番事件，祕警樞如果要介入調查，可謂是順理成章的事，這意味着我們不僅賠了一大筆錢，後續的賞金基本也跟着泡湯，鞍前馬後替別人做了個嫁衣。”
“其次，奧萊的能力會被重新評估，她知曉如何使用靈術的祕密也將隱瞞不住，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情。”
“最後，我通過祕警樞的內部系統調查此事也必然隱瞞不了，我的權限會受到限制，甚至得接受一段時間的‘隨行保護’......而你，也會被列入政府管控的煉氣士名單範圍之內。”
愛德華嘆了口氣，綠眸裏充滿了擔心和憂慮，誰也沒想到，普通的流浪漢失蹤案件背後，竟像是隱藏着什麼了不得的祕密。
“祕警樞要怎樣，我們是沒辦法改變的......比起這個，不如想想下一步要做什麼？”奧萊女士悶聲說道。
詭異的惡鬼像，一截將事件引向撲朔迷離的斷指，四處劫殺流浪漢製成的“肉霖”究竟有着什麼用途？去向如何？血月圖案的紋身又代表了什麼？
當這些信息匯聚而來的時候，一切都是一團亂麻，根本無從整理，一時間大家面面相覷，都陷入了沉默。
“奧萊女士通過靈術還原的場景，那人手臂上的血月圖案我曾經見過。”楊紀打破了室內的寂靜，緩緩說道：
“在定陵市的亂葬崗裏，我曾與一個專偷屍體的妖道交過手，在他的遺留物品中也見過同樣的圖案。”
“這個圖案我們留意到了，當時不告訴你是爲了避免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根據我們的調查，這個圖案背後代表的是一個神祕的教派，他們信仰並崇拜着巨.物、虛空和恐懼，行事風格比邪教還要邪，非常有可能是從某個已經逝亡的邪教中死灰復燃的餘支，但這些也只是我們的推測，因爲能夠碰到他們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缺少足夠的證據和資料去推斷它依存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楊紀想起那晚被融化的妖道，還有那一根鋼鐵般仿若妖獸的殘肢，忍不住眉頭皺了起來，低聲說道：
“雖然信徒非常少，但他們似乎都與死亡打交道，並且對屍體的需求量極大，的確邪門的緊。”
“我覺得我們應該一邊等待祕警樞的反應，一邊加緊去找霍頓，希望從他那邊得到一個解釋。”
“晚了。我昨天以客人的名義致電霍頓的律師事務所，希望他能負責一樁價格不菲的官司，我會提供給他超出期望的酬勞，然而他的祕書卻告訴我霍頓先生訂了最早一班飛機，接下來一週要輾轉各地協商公務，我們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約見了。”愛德華反覆揉搓着太陽穴，接話道。
“該死......我要向警察局申請搜捕證，徹查霍頓的辦公室並拘捕他的貼心小祕書。”奧萊女士冷哼一聲，微微喘息着說道。
“沒用了，既然已經打草驚蛇，想必走之前他也不會留下什麼證據，如果他是真正的兇手，那麼身份曝露，他絕對不會再回長京了。”
楊紀說到這裏，頓了一頓，似乎想起什麼問題，又問道：“根據霍爾生前描述，他胸前的惡鬼像是被霍頓折磨了幾天硬生生用匕首反覆刻上去的，而且事實證明他不知使用了什麼能力，讓這爆炸威力之大幾乎炸死了兩個中境煉氣士。”
“而這樣的狠人，怎麼會被一個普通人的垂死掙扎一口咬掉手指？”
“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奧萊女士費力的支了支身體，說道：
“先說惡鬼像。這不知道是從何處流傳而來的祕術，但從霍爾的描述中看，它很可能是需要用戾氣和恨意慢慢養出來的。”
“在靈術的範疇來分析，它接近於我們‘養靈’的方法，先是剝奪了霍爾身邊擁有的一切，又在他身上留下難以磨滅的疤痕，時刻提醒着他自己的悲慘經歷。”
“霍爾無助的掙扎在黑鐵街最底層，連死亡的權利都沒有，最後感情完全扭曲，對世間的一切都懷抱警惕和恨意，而霍頓當時折磨他時，在其體內留下了一顆‘靈種’，便依靠着蠶食精神和意志慢慢成長起來，十幾年長期累積下來，他已經變成了一顆不自知的‘人肉炸彈’。”
“而炸彈的遙控器，就掌握在霍頓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