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的是,整整兩天,竟然連魏少雍一根毛都沒見着。
姜小米納悶,他到底在不在東亞。
魏少雍當然在東亞,只不過沒有在公司,也沒有在家,而是在醫院。
身軀高大的男人俯視着病牀上的老人,他嘴角緊抿,點漆的眼眸裏平靜的彷彿一潭死水,看不到任何漣漪。
而躺在病牀上的魏老爺子雙腿打着石膏,手臂蜷縮着掛在前胸,臉上罩着氧氣,儼然一副瀕臨死絕的慘樣。
魏少雍捏緊了拳頭:“好端端怎麼會弄成這樣”
旁邊的管家神色不安道:“老爺在馬場陪阿茶小姐騎馬,老爺子老當益壯”
“不要說廢話”
“被馬踩了。”
魏少雍將目光移動到他爸爸打着石膏的雙腿上,眉頭一皺。
管家連忙補充:“來回踩了兩腳。”
魏老爺子酷愛策馬,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但因年事已高,醫生並不介意他再騎馬。
魏老爺子是謹慎的人,斷不會心血來潮的拿生命開玩笑。
“少雍~~”病牀上的老爺子用那隻沒有受傷的左手拿開氧氣罩,微弱的呼喚着自己的兒子。
魏少雍連忙俯身:“您說。”
魏老爺子喉結滑動了兩下:“不關其他人的事,都是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被襯衫包裹的堅實胸膛上下起伏了兩下後,魏少雍道:“我知道了。”
“阿茶阿茶就拜託你照顧了,等我腿好以後再把她接走。你看這樣行嗎”
魏少雍閉了閉眼睛,臉上全是無奈,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心裏還記掛着七伯的外孫女。
“爸,你安心在醫院養傷,剩下的事交給我。”
“她很可憐的,不要欺負她。”魏老爺子抓住兒子的衣角搖晃着。
魏少雍低頭看了看那隻枯槁的手臂:“我有分寸。”
這時,醫生推門進來:“魏少,航道已經空出來了,馬上可以出發。”
魏少雍倒退了一步:“爸,我在舊金山有個私人療養院,你可以去那邊養傷。”
魏老爺子虛弱的點點頭:“嗯。”
送走了魏老爺子以後,魏少雍臉色瞬間陰暗下來。
“她在哪裏”
黑衣保鏢上前道:“在老宅。”
魏少雍臉上一片肅殺:“帶我過去。”
“是”
魏宅,魏少雍裹挾一身的殺意從門口走進來,隔着老遠也能感覺到那股強勢的銳利。
宅子裏的傭人紛紛避讓,連頭都不敢擡。
“人呢”
管家指了指樓上。
二樓的臥室裏,一名穿着黑色吊帶衫的女孩盤腿坐在地上,渾身被夕陽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柔軟的長髮鬆散的盤在腦後,她捧着遊戲機,全神貫注的跟隊友廝殺,時不時發出幾聲巧笑。
七伯口中的外孫女
魏少雍環抱着臂膀,眼神冷漠的注視着盤坐在地上的茶茶,銳眼微微眯成一條細線。
“阿茶小姐”管家試圖提醒她。
“不要吵,沒看見我在打遊戲嗎輸了你負責”女孩不悅的呵斥,絲毫沒有遺孤該有的不安與怯懦。
這位小祖宗纔來沒幾天,就把老爺子兩條腿一條胳膊乾斷了,她不僅沒有愧疚,反而跟沒事人似的在這兒打遊戲。
“你出去。”魏少雍淡淡的吩咐道。
管家抽搐了下眼皮:“可老爺交代過”
“出去”魏少雍不禁加重了語氣。
或許是被男人不容置喙的語氣所幹擾,茶茶憤然扭頭,恰好與魏少雍陰沉的目光撞個正着。
這算是兩人第一次正式的見面。
剛剛逆光,魏少雍沒有看清楚,現在她轉過臉,包括管家在內,都被她怪異的妝容嚇了一跳。
蒼白的面孔跟脖子儼然是兩種顏色,眉毛是歐美大彎眉,眼線恨不得勾到太陽穴,濃墨重彩的眼影還是綠色珠光,最主要是那一嘴巴子的口紅,純黑色跟中了毒似的。除了頭髮正常一些,其他的管家有點看不懂。
管家憋着一口氣,不敢輕易喘出來,據說老爺子是因爲馬兒突然失控纔會摔下馬背,他現在嚴重懷疑那匹馬是不是被她嚇到了,所以才失控。
魏少雍遞給管家一記警告的眼神,管家明白,同樣的話,魏少雍不喜歡說三遍。
管家乖乖地退了出去。
魏少雍邁開步伐朝她走過去。
女孩沉浸在遊戲中不可自拔,忽然一抹黑影投下,下一秒,她手裏的遊戲機不見了。
砰
緊隨而來的是機器的碎裂聲。茶茶嚇了一跳,怒瞪着罪魁禍首:“你幹什麼”
魏少雍立體的輪廓瞬間沉了下去,如刀鋒般銳利。
“給你半個小時時間,把自己捯飭利索,跟我走。”
“你誰啊”女孩對魏少雍的警告視而不見。
魏少雍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嗜血的陰鬱。他掀起薄脣,發出輕不可聞的冷笑:“你未來的監護人。”
茶茶瞬間瞪大了眼眸:“你怎麼又變成你了魏老頭呢”
魏少雍端詳着她:“你外公有沒有教過你,如何尊重老人家”
茶茶翻了個白眼,不屑一顧嗤笑:“關你什麼事。”
“確實不關我的事,但容我提醒一句,這是魏家,不管你在這裏住多久,都得守魏家的規矩。”
茶茶從地上站起來,學着他的樣子,抱着手臂,滿臉的挑釁:“我想起來了,你是魏少雍,在訂婚宴上,被人家搶了未婚妻的倒黴鬼。”
魏少雍與宋真真訂婚宴那天,茶茶其實也在。
“你個倒黴鬼有什麼資格教訓本小姐嗯”
茶茶圍着魏少雍轉了一圈,眉宇間溢滿了料算如神的得意:“我知道,你是來興師問罪的,覺得我害的你爸從馬背上摔下來對不對”
“呵呵,好笑,又不是我讓他上去的,這事兒能賴在我身上”
“還有,我再過八個月就滿十八歲了,你們也沒有必要把我管的那麼死,時間一到我就會離開,一秒鐘都不會留。我的意思你明白嗎歐吉桑”
在日語裏,歐吉桑就是叔叔的意思。
確實,以魏少雍的年紀,當茶茶的叔叔綽綽有餘。
“呵呵。”魏少雍喉嚨裏溢出沉沉的低笑,然後輕挑慢捻的吐出一句話:“看來七伯真的沒有教過你什麼叫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