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麒麟悚然一驚。
他瞬間反應過來，這是更深層次的考驗。
不論是天威，還是劍潮，亦或者是現在壓在身上的惶惶大嶽般的沉重，都是由外向內的。
而問心……顧名思義，那就是直指本心！
這是直接略過了人的實力外在，拼的就是道心。
一旦在問心過程中，道心出現絲毫不穩的勢頭，等待他的就將是天威山呼海嘯般的摧垮碾壓。
道心一死，人也殞命！
“壓身問心，想必你能很輕易就理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壓身不怕，怕的是問心，不論是天威還是劍潮，亦或者是壓身，都能借助外力抵抗，可問心這一層次，無力可借，一旦道心崩潰，勢必當場飛灰湮滅。”
姜六爺沉重的聲音再度傳來，頓了頓，又不確定的說：“甚至，爺爺都不確定，一旦死於問心中，到底是殞命，還是徹徹底底的不入輪迴，一旦是後者，就算往後陳家主復活衆生，也不會在衆生之列了。”
姜麒麟眉頭緊鎖，忐忑凝重。
大家能不惜代價的促成天路成型，進行這一次的踏天路，說白了，就是在賭！
賭有沒有人最後能成功踏天叩門，如果踏天叩門成功，將來複活衆生的時候，現在損失的這一切，都能被重塑復活回來，代價就等於零。
而一旦失敗，那付出的代價就是真正的代價了！
但現在問心的這個過程，卻出現了不確定，一旦真被爺爺言中，那即便最終陳東踏天成功，重塑復活衆生的時候，也不會被重塑復活回來，這也是完全不可逆的代價！
忐忑歸忐忑。
這種情緒，也只是在姜麒麟心中縈繞一瞬，便煙消雲散。
他戲謔一笑：“爺爺，當我決定爲東哥開路的時候，這就已經不是我該擔心的事情了，終究是需要有人上去，重新續上人族氣運的，東哥如今的狀態，顯然比我更合適，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了，只要東哥踏天成功，那也算是我們姜家，真正的挽天傾了，還請爺爺不要怪罪孫兒魯莽衝動。”
“爺爺不是怪你，只是將所知曉的告知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姜六爺說。
“還好，東哥在無天境地中，應該不會被波及吧？”
姜麒麟回頭，眼中金光璀璨，看着無天境地中的陳東，不禁有些慶幸：“如果沒有無天境地的話，單憑東哥身上的魔性，怕就很難避過問心這一劫了吧。”
無天境地中。
陳東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他就像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與天下斷絕了聯繫，唯獨以目光作爲觀察，所能感受到的，也是通過目光觀測衆人的變化和表情，推敲出來的。
當姜麒麟回頭朝他看來的時候，他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
那種感覺，很強烈，卻又說不出來。
甚至他看姜麒麟的表情，都覺得極其怪異，一時間有些無法形容。
但他唯一能篤定的是，外邊又有了新的變化！
而本該他親自承受的，卻是因爲姜麒麟和姜六爺，將他徹底隔絕在外。
這樣的庇護，怕是歷次踏天路都不曾有過的吧？
與此同時。
“古蒼月，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黑袍天狼忍不住詢問起來：“你身爲古家人，現在天路上的變化，你就半點不懂？”
古蒼月反脣相譏。
黑袍天狼頓時語塞。
它確實存在了數千年，可在這數千年的圖騰信仰中，它也不是一蹴而就成爲今時今日這般強大的程度。
任何一個信仰圖騰，都是一點點累積信仰，然後在這個過程中，或是被其他圖騰的信仰們消滅吞併，或是消滅吞併其他圖騰信仰，繼續壯大。
域外的信仰圖騰，從來都不如域內的信仰圖騰這般穩固。
在過去的數千年裏，它做的更多的是行使着自己身爲信仰圖騰的權力和義務，一點點督促着子民們，去吞併更多的信仰圖騰。
在這個壯大過程中，踏天路其實一直都和它無關。
隨着實力越來越壯大，以它的性格，也沒有立刻參與到踏天路中去，而是多方網羅關於踏天路的信息，然後寥寥幾次的以身踏天路體驗，但都是提前便因爲畏懼從天路上逃了下來。
這一次踏天路，是因爲它有了更大的把握。
而相較於姜家這樣的世家門閥，人家關於踏天路的信息，可都是祖祖輩輩拼死拿頭撞出來的。
即便黑袍天狼有心打探，可面對一個個在踏天路上身死道消的存在，也無從下手。
所以哪怕它存在了數千年，可對天路的瞭解，看似很多，其實比之姜家這等存在，也確實是乏善可陳。
鐺！
一聲亙古蒼涼的鐘聲，毫無徵兆的響起。
幾乎同時。
“爲什麼讀書？”
早已經被壓得堅持不住的崔聞道，此時白臉漲紅，眼中噴涌着金光，狀若瘋癲的猛然擡頭，仰望蒼穹。
當這話出口的瞬間。
他漲紅的臉上，一條條青筋血管直接暴凸了起來，白曦俊朗的面容，變得無比猙獰恐怖。
且隨着這個疑惑縈繞在他的心頭。
他臉上暴凸起來的青筋血管越來越明顯，整個模樣也越來越猙獰痛苦。
他在顫抖。
手中的筆捲散發出的金光，這一刻也是抖動的厲害，自筆捲中掀起狂風，捲動書卷快速翻頁，而周遭天穹形成的一連串的金光文字，此時都如同篩糠一般，嗡鳴顫抖着。
而他整個人的氣勢，都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瘋狂衰減。
整個過程，肉眼可見，轉瞬即至。
“想不到儒家最先被問心！”
姜六爺化身的五爪金龍回頭看了一眼，感慨道：“也是，君子六藝，這崔聞道學有偏差，體力不支，被壓身壓得最先支撐不住，最先被問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崔聞道怎麼了？”
古蒼月陰翳的臉上，滿是驚恐駭然。
同樣的反應，還有黑袍天狼和張春秋。
事實上，除了姜麒麟外，他們也是天路上唯一剩下的三人了。
只是相較於姜麒麟有姜六爺提前提醒，古蒼月三人此時看着崔聞道的急轉日下，卻是一頭霧水，滿腔茫然。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野火燎原般瘋狂擴張的恐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