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怕的。
而是這件事情來得太過突然。
二叔是我親自埋葬，而這把鬼扇在我的記憶當中則是相當的久遠了。
我沒有直接詢問老婆婆，二叔的東西爲什麼會出現在他的手中。
因爲只要長了腦子的人，都會想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無事不登三寶殿。
人家既然拿着信物來找到了正主，那麼自然沒有找錯人。
所以，有些廢話，最好不要開口。
以免丟了自家的臉面。
我沒有說話，而是一直在觀察對方的行爲舉止。
包括眼神之下的種種。
可不管我如何地觀察，都沒有在對方的身上發現絲毫的陰人氣息。
最多的，便是那種大限將至的死氣瀰漫。
“小夥子，別觀察了，以你的鬼相之術跟他比差得遠了……！”
老婦人張口就是石破天驚的言語，差一點就把我給唬住了。
因爲，她現在所說的話，與剛纔身體自然表現的反應來說，是完全兩種相反的情況。
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存在的。
什麼樣的性格對應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人，對應什麼樣的話。
就算是雙重人格，那也是雙重行爲，雙重言談舉止。
不可能出現一種性格的人，做出兩種性格的事情。
除非，她是裝的。
但如果她是裝的，那麼眼前的老婆婆，僞裝的本事那已經不能用厲害來表述了。
而是應該說是渾然天成，什麼奧斯卡小金人，在他面前連提鞋都不配。
但我相信你自己的眼睛，不可能看錯的。
我看着老婆婆微微一笑，說出了有關鬼扇的打油詩。
“鬼扇錦綸，面相天下。”
“四海之內，玄門一家！”
說完之後，我雙手抱拳，微微作揖。
沉聲道：“敢問，婆婆，可有難尋此幫助？”
玄門，指的不單單是陰人圈了。
玄門代表所有三教九流。
但凡跟五行，易經，八卦，陰陽命理，以及地脈星宿有丁點關係的。
都可稱之爲玄門中人。
玄門二字取自九天玄女之說，是對於某種大範圍職業的統稱。
自從步入現代社會之後，玄門一詞基本上就很少使用了。
大多數都是那幫老道們，互相稱呼所使用。
要說玄門到底是不是一個門派，或者是不是一個職位。
這個衆說紛紜，沒有一個固定的答案。
而二叔，修習鬼相之術，最爲精通面相之學。
天地陰陽，命理變化，一張臉便能觀摩出一二三四來。
而相術便是玄門之中，最爲重要的一個分支代表。
相師與風水師不同，他們不需要觀看天地運勢變化。
也不需要地脈龍氣之學，更不需要陰陽兩宅之學問。
對於這把鬼扇的記憶，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一把看似普通但卻並不普通的扇子，也是最後一次見到。
二叔的本事大部分傳承爺爺，但就連爺爺在鬼相之術上的造詣也不如二叔。
因爲，我不止一次地說過，鬼相之術是專門給死人看相。
而具體是如何去看，這裏面的玄機，我就算講上個三天三夜也無法徹底講完。
我的話說完之後，就等待老婆婆的回話。
這雖然是在白天，但街道之上基本上沒人。
畢竟誰沒什麼事，也不會經常來喪葬一條街晃盪的。
老婆婆見我說了那首詩後，衝我滿意地笑了笑。
最後道：“小夥子，我不知道你跟這扇子的主人是什麼關係，但曾經這把扇子的主人告訴我。”
“如果有事情，可以找你幫忙……！”
我點頭道：“阿婆，好說，既然您拿着信物前來，我必然竭盡所能幫您，這是江湖規矩！”
老婆婆呵呵一笑，連連點頭道：“好，好一個江湖規矩！”
“小夥子，現在向你這般講江湖規矩的已經不多了啊。”
“老婆子我算是找對人了……！”
我笑而不語，見她忽然又停了下來。
這才繼續說道：“婆婆，您是何時得到的這把扇子？”
我本想套一下對方的話呢。
可沒想到，她連想都不想的就直接張嘴說道：“三年前吧，好像應該快四年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三年前。
此時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早知道，不那麼痛快地答應下來就好了。
三年前我還沒死，但我卻死了三年。
我不知道，這老婆婆前來，與二叔他們的死有沒有關係。
但三年前的囑託，現在才找我來辦，其難度我根本無法理解。
這玄門中的規矩與陰人圈不同。
雖然廣義上來講，這陰人圈也屬於玄門之中的，但其實它有着自己的圈子。
而這把鬼扇則是像古代的令牌一樣，在玄門之中並不多見。
這種東西面世，一般都會有人搶着去做這種任務。
風險雖然大，但是回報自然是無與倫比的。
但不管別的原因，既然牽連到我的家人了，那麼我還真要看看這老婆婆到底什麼來路。
我掏出一支菸遞給了老婆婆，見她很是爽快地接着，顯然也是一位久經沙場的老菸民了。
幫她點燃香菸之後，我又給自己點了一根。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菸酒，是連接兩人之間溝通的最好橋樑。
抽菸的人都知道一件特別有意義的事情。
那就是，哪怕是兩個陌生的人站在一起。
你讓對方一支菸，都不需要你開口，抽着抽着，兩人的話匣子自然就會打開了。
這種狀況，跟年紀無關。
就算是眼前的老婆婆也不例外。
一支菸抽到一半的時候，老婆婆呼出了一口濃濃的煙霧。
最後才緩緩說了起來。
眼前的老婆婆名叫王彩娥，家住河北某鎮之上。
她老伴上過戰場，下了戰場之後，沒多久便忽然之間暴斃了。
那時的二叔，走南闖北，碰見了，也就順手以鬼相之術觀察了一番。
之後與這王彩娥交代了一番後，便離開了。
本來二叔也沒有把這件事情當回事，鬼相鬼相，看的表面上是屍體，實際上是屍體後面的東西。
自從按照二叔說的做了之後，王彩娥可謂是子孫滿堂，更是早早地四世同堂了。
而王家也成爲了當地鎮上最大的一戶人家。
講到這裏，其實一切都還比較正常。
我也想過後面是不是會發生什麼靈異事件，或者誰誰意外死亡。
亦或者，誰偷摸動了誰風水格局之類的。
但很快，王彩娥的話，則直接打消了我所有的猜想。
更是，讓我在這朗朗晴天之下，頭頂之上開始不自主地冒着冷汗。
“死了，都死了……”
王彩娥的聲音，忽然之間變得有些哀傷。
哀傷之中帶着絲絲的沙啞，她看向我的那雙眼睛，都開始佈滿了血絲。
我看着她那雙佈滿血絲的雙眼，恍惚之間竟然看到了無數的惡鬼，朝着我撲來。
而王彩娥的聲音，也猶如鬼魅般一樣迴盪在我的四周。
“我們王家，四代人，除了我之外，接連三天，全部在一個地方上吊自殺……”
“一百多口人啊，一百多條人命啊……”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顯得很是激動，雙手蹭的一下忽然之間抓住了我的衣袖。
眼睛紅紅地看着我道：“你知道，他們死時的樣子嗎？”
“他們就是這樣，這樣，直勾勾地看着我……”
王彩娥，說着，起身，開始做出古怪的動作。
她伸出自己的手，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她們的眼睛佈滿血絲，像是被人一瞬間給捏斷了脖子，眼球直接爆裂一樣。”
“你看看我，就像我現在這樣，就這樣……！”
她說話的時候，越來越激動，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抓着我的手腕都開始用力了起來。
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絲的不詳之感。
這老婆婆恐怕來者不善。
這種感覺剛剛升起的時候，眼前的老婆婆便大笑起來。
隨後又開始大哭，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最後他拿起那把扇子，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眼。
一張蒼老的臉龐。
我從王彩娥的眼中，看到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心中忽然之間升起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害怕。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