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指鹿爲馬’不但是個僅存在於史書上的典故，而且還帶有特別深的貶義。</p>
然而方纔，靈雀僅用一聲口哨就從森林中召喚出一頭頭頂樹叢般分岔犄角，整個身子比先前騎的健馬還大出一圈，遍體毛色灰黑，唯獨頸下生有一大團鬍子似白毛的大個……鹿？</p>
只見那個體重超過兩百斤的龐然大物輕輕搖晃着頭上的犄角，溫馴地邁着碎步來到那輛板車面前，前腿往前一屈就跪伏在地。</p>
等靈雀笑嘻嘻地將板車用套索緊緊綁縛在那頭大鹿身上，後者一挺身軀，從地上站了起來，甚至還衝靈雀討好般打了一個響鼻？</p>
這玩意兒到底是鹿還是馬？！</p>
許是看出楊從循胡三兩人臉上的疑惑，先前已將尾巴翹到天上的青璃頓時將屁股撅得更高了：“這種叫坎達罕的大鹿是楚兒她們那幾個部落專門馴養的馱獸，不但比你們漢人常駕的馱馬勁兒大，更善於在沒有道路的密林中穿行。”</p>
說罷，青璃朝胡三眉飛色舞地眨了眨眼睛：“這種鹿會自己去林中找苔蘚地蕨之類的植物果腹，不像馬匹還得天天喂糧喂料……壞東西，你不說家裏還缺一個開墾駕車的勞力麼？我叫楚兒送咱一匹這種大鹿可好？”</p>
看看，看看，在一起纔多大會兒工夫，原本挺好的小青璃跟着財迷的胡三學壞了吧！</p>
就在胡三一臉驚喜地上下打量那匹駕車的駝鹿時，爲人穩重直爽的靈雀衝着他甜甜一笑：“那是青璃在逗你玩呢，這種駝鹿愛喫的苔蘚地蕨只有附近幾座大山裏纔有，根本就不能往遠處去，再說哪有憑白勞碌他人的道理？”</p>
說罷，靈雀伸出兩根白生生的手指在板車的前轅上輕輕一抹，將粘在那裏的少許白色粉末揩在指尖。</p>
而後靈雀將粘上鹽粉的手指伸到駕車駝鹿的嘴邊，後者立時開心地伸出粗大舌頭，津津有味地舔舐起少女的手指。</p>
“這種駝鹿天性嗜鹽，每隔數日就要聚集在山岩峭壁下面舔舐石頭表面粘着的鹽鹼細土，就算身後正被猛獸追獵，也要拼命跑來舔上一下。”</p>
說罷，靈雀輕輕一擡頭，一雙水靈妙目熱切期盼地對視上楊從循的雙眸：“現在，你們可知道這山外集市上纔有售賣的細鹽對我們部落有多重要了嗎？”</p>
嗯，知道了，多大點事兒。</p>
買！買！買！</p>
大不了，地上這些錢靈雀你都拿去買鹽。</p>
見楊從循手指地上包袱內碎銀銅錢相贈，靈雀頓時就笑成一朵花：“那我就先替部落裏的姨婆姐妹謝謝楊公子的慷慨了。”</p>
說完，靈雀長長的睫毛忽閃兩下，接着就笑嘻嘻地朝楊從循和胡三點頭：“還請兩位放心，我們部落絕對不會搶佔二位的錢財。我們寨子裏有很多珍貴的皮革，到時定讓二位滿載而歸。”</p>
似乎是想加強說服力，靈雀話音剛落就用手拍了拍身上那件修長合身的皮袍：“就比如我身上這件魚皮衣，就是用最好的魚皮正反縫製，穿在身上遇雪不粘，逢雨不溼。”</p>
嗯，這就是楊叢循今天第二回被人顛覆認知。</p>
在楊從循的印象裏，所謂的魚皮，應該是鯉魚刮完鱗片後體表那層又粘又薄的半透明薄膜。</p>
話說這玩意兒燉湯補充膠原蛋白挺不錯，可要做成衣服就……反正這種魚皮做的衣服楊從循絕對不敢穿。</p>
見靈雀一臉鼓勵地衝自己連連點頭，楊從循好懸沒脫口一句：“要不你把這件皮袍脫下來給我摸摸。”</p>
爲了緩解眼下這種尷尬，楊從循重重咳嗽一聲，用手一指那堆碎銀銅錢旁邊的藍布包袱：“小意思，小意思，那個包袱裏面是黃二奶奶給村裏人準備的頭面首飾，靈雀你也從中選一件吧。”</p>
聽到藍布包袱中居然是首飾，靈雀那雙剪水秋瞳頓時一亮，空着的那隻手兩下解開包袱，而後就不敢置信般掩口驚呼：“天啊！金子？！這些是黃二奶奶送給我們的嗎？”</p>
就連青璃都蹦蹦跳跳地湊上前：“哇，這麼多？好楚兒，人家也要嘛！”</p>
望着正在首飾堆中歡天喜地的挑選，不時挑出一隻插在頭上，再讓對方品評一二的靈雀青璃，小狐狸胡三深以爲然地衝楊從循點頭：“果然還是女人最懂女人，照我說黃二奶奶送首飾這手兒高了嗨……哎，那隻髮釵不能送！”</p>
萬萬沒想到，靈雀在一大堆頭面首飾當中挑來挑去，最後竟然拿出一隻式樣既粗大又呆拙的銅製髮釵插在那一頭瀑布般青絲當中。</p>
怎麼靈雀偏偏就挑中它呢？</p>
單從品勢價值論，這枚銅釵遠遠不夠那些金釵的雕工挑費，遑論材料。</p>
然而這隻銅釵內部卻是中空的，裏面塞着記載萬奴王埋藏寶藏地點的地圖！</p>
見胡三喊出一聲“不行”，靈雀頓時戀戀不捨地將銅髮釵從頭上拔下託在手中：“原來不是給我的麼？真可惜。”</p>
望着青璃那兩隻氣鼓鼓的腮幫，胡三“咕嘟”一聲嚥下一口冷涎，擡起一隻爪子墊在後腦勺，衝着靈雀青璃‘傻呵呵’地咧嘴賠笑：“那個，我的意思是，你們幹嘛要銅髮釵，旁邊那些金子做的首飾它不香麼？”</p>
誰知小狐狸話音還未落地，靈雀青璃兩人步調一致地點頭：“不香啊，那些金子做的首飾不好。”</p>
嗯，如果我沒數錯，這該是今天第三回思維顛覆打擊了。</p>
話說楊從循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敢說金子不好的人……君不見二道河子金礦的淘金客爲了能多下河淘出幾塊米粒砂金，恨不得跟那些前來搶礦的對手來一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麼？</p>
然而老天爺今天似乎格外想幫楊從循加深一下印象。</p>
只見靈雀和青璃兩人有志一同地朝楊從循點頭：“金子真不好，它不是錢！”</p>
金子，不是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