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朋仙友 >第五章 古廟逢僵(完)
    “聽楊秀才你方纔所言,這本《周易》居然是試人才學之用?卻不知有何試驗之法,秀才你能否詳告?”

    “此事甚易,但不知大仙你可知這秀才進學之際必考之‘四書五經’否?”

    所謂四書,即《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四部,而五經者則有《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五科。

    這四書五經記敘的都是古聖先賢之言,向來爲歷朝應考文人必讀之著,然而過去應文試的秀才舉子卻不用通曉全部‘四書五經’。

    當然了,這四書是不能少的,全是必考科目沒得商量;但五經之中,應試文生卻可以挑選自己最爲擅長拿手的那一科應試!

    而五經之中,就屬《周易》最是晦澀難懂,尋常人即便日夜誦讀至倒背如流的境地,亦難誇口能通解《周易》。

    古往今來善治《周易》者,無不是當世享譽的大儒!

    不過這士人就算不通《周易》卻也無妨,並不耽誤將來應試做官,只要你在應考之時莫去選它便好。

    正是爲此,古往今來士人在科舉應試時,往往選《詩》做答的多,敢選《易》應舉的極少。

    “在楊某想來,如果書院塾師通曉《周易》,必是腹內廣有才華的大儒。楊某如能投入其門下攻讀,多半就可在來年縣試中保住這秀才的告身。

    因此楊某在離家之時,特地去書肆中尋來一本《周易》帶在身上,也好在異日登門求教時使用。”

    聽了楊從循的解釋,胡三他眼珠骨碌碌一轉,居然頗爲讚許的點了點頭。

    “秀才你這法子想得真是乖巧,胡三我怎麼就一直都想不到呢?將來爹爹若是再以離卦相考,胡三我大可先以坎卦之辭相詰。

    爹爹素來喜火厭水,勢必難以回答,屆時就不會再責怪我貪玩荒疏學業了,也就不會再來打我的頭了,嘿嘿,妙極,妙極!”

    小狐狸越想越是高興,居然抱着自己的白肚皮,在地上嘻嘻哈哈得打起滾來,將一旁的楊從循看了個目瞪口呆。

    又滾了兩個來回,胡三他才猛然醒悟到自己在楊從循面前一時樂極失態,趕忙一甩蓬鬆的大紅尾巴從地上翻身爬了起來,同時又接連咳嗦兩聲作爲掩飾。

    “秀才你既然想到‘《周易》克師’這等妙招,卻爲何要在野寺遷延至今,不早早尋一家書院投帖候見呢?”

    小狐狸這一席話問出,登時就讓楊從循鬧了一個大紅臉。

    “上仙您有所不知,這登門投帖時,須隨身攜帶酬謝塾師的束脩。楊某……唉,不瞞上仙,眼下楊某已是身無分文,這束脩又從何談起呢?”

    小狐狸聞言點了點頭:“原來是沒有錢啦?唔,讓我好好想想,自家上回看見銀錢到底是在何處……有了!

    敢問楊秀才,你們人類投帖拜師時,一般需要多少束脩?這書院塾師的胃口究竟如何?如有二十兩雪花紋銀夠不夠這束脩之資?”

    聽了胡三的發問,楊從循“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連忙衝小狐狸接連擺手道:“上仙此言差矣。這拜師時須送束脩,乃是孔聖人昔年欽定的禮數。

    後人在拜師時援引此例,只爲表達自己崇聖敬賢尊師重道的誠心。這束脩並不拘數目多寡,只是個敬師的名目罷了。依楊某淺見,能有個二三兩銀子就十分夠了。”

    “原來只要二三兩啊?那這事就簡單了!秀才,你趕緊收拾清洗一下,然後背上書箱跟我走,咱們掙這個束脩去。”

    “不知上仙您要帶楊某去何處?”

    “由此投官路南去五里,在大道旁有一個百十來戶人家的村社喚作內王村。前日三爺我打那裏路過時,正瞧見里正村老等人在官路旁大樹上張貼懸賞捉妖的榜文。

    當時三爺我覺得新鮮,就等衆人走後湊上去瞧了幾眼,要是三爺我沒有眼花,這懸賞的花紅就是二十兩紋銀。今日你我同去將這筆花紅掙來,以此爲束脩之資豈不美哉?”

    “去捉,捉妖?上仙!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麼?”

    “咦,你這秀才當真迂腐可笑。如不能降伏那個在村社中作祟爲禍的妖怪,村老他們如何肯心甘情願地給出許下的花紅?”

    有道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楊從循他聞言躊躇片刻,終於狠心將腳一跺。

    “也罷,也罷!誰叫楊某此刻已是身無分文呢?如不去掙這筆花紅,這一日早晚兩餐又該從何而出?難道要當街乞食不成?如此作踐自己,又將那斯文面皮置於何地?”

    說道這裏,楊從循他又有些遲疑得看向小狐狸胡三:“只是不知大仙您可有降妖的把握?”

    見楊從循意動,小狐狸胡三哈哈一笑,衝楊從循故作輕易得一擺前爪。

    “區區一個縊鬼,三爺我還不放在眼裏,如要降伏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秀才你休要再多言,快些隨我去降妖。”

    當聽到小狐狸混不在意得信口說出縊鬼二字,楊從循他頭上頓時就是汗出如漿:“大,大仙您恕罪,楊某,楊某此番是萬萬去不得了!”

    “卻是作怪,秀才你且說,到底有甚去不得?”

    “大仙您有所不知,這吊,吊死鬼,它兇啊!”

    世俗相傳,這上吊自縊之人胸中皆有莫大怨氣不得發泄,因此死後就不能去陰司勾到銷名,須得害死一人替代自己受這胸中怨氣不得發泄的苦處,方能順利投胎,所以這自縊而死的縊鬼常常格外兇惡。

    然而小狐狸胡三卻對此類說法嗤之以鼻:“此論真是荒謬絕倫。秀才,我且問你,這上吊縊死之鬼固然滿腹冤屈無處申訴,然那些在法場之上砍頭斬首的罪囚難道就個個死的心安理得,胸中並無半點冤屈?

    何以縊鬼兇惡而法場鬼不兇?每當法場秋決之時,圍觀行刑的閒漢有如過江之鯽,將刑場周遭圍的水泄不通,甚至還有爲觀刑不惜攀樹登房之人。秀才你且說,這其中可有半個害怕冤死鬼行兇的麼?”

    胡三這一番連珠炮似的發問頓時將楊從循問了個張口結舌半天則聲不得。

    末了,楊從循他重重一點頭:“大仙您教訓的是,先前都是楊某見得差了。學生這就隨大仙您前去內王村降伏縊鬼,也好爲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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