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脊背生寒的是,在伸指挖眼的過程中,楊從循的雙目竟然一瞬都不瞬地盯着空無一物的前方,對迫在眉睫的危險卻視而不見
然而就在楊從循手指搭上眼皮的那一剎那,不知從何處突然飛來一個“嗡嗡”作響的黑色甲蟲,搶在楊從循發力釦眼之前,“啪”得一下撞在其依舊圓睜的左眼之上。
只聽“哎呦”一聲,身陷幻魘之中的楊從循猛地一下清醒過來,忙不迭地擡右手一把扯下那個正在自己額頭上簌簌爬動的黑色甲蟲,同時用左手一圈接着一圈地揉着被甲蟲撞得烏青的眼框。
這時,小狐狸胡三的聲音突然從楊從循右拳指縫中傳出:“楊聿你可千萬輕着點兒,別把三爺我的寶貝蟲子給攥死了”
說着說着,小狐狸的嗓門猛地就拔高了八度:“都提醒你幾回了,千萬別看那個娘們的眼睛楊聿你這個大傻冒兒,是想生生氣死三爺我麼”
被小狐狸劈頭蓋臉地數落一通,楊從循訕訕地摸了摸鼻樑:“我,我沒看她的眼睛啊”
“對,你是沒看人家的眼睛,就是盯着人家的下巴頦子,肩膀頭子,還有琵琶骨子不錯眼是不早知如此,三爺我還不如讓你盯着她的眼睛呢”
只聽小狐狸重重咳嗽一聲:“我說的那個不要看她眼睛,指的是趴在那姑娘肩膀上,還長着一對青光眼的狐狸這藍眼珠的娘們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見胡三兀自在那裏嘀哩嚕嘟地抱怨,楊從循登時給氣樂了:“那胡三你倒是事先說明白了啊,又不讓人撩起尾巴來看,誰能一眼看出一隻狐狸是公還是母”
顯然,楊從循這個大嘴巴方纔那番口無遮攔的妄言徹底激怒了趴在少女肩頭的青眼狐阿璃:“呸,怪不得這男的會和那個無恥崽子搭伴,真是一對下流胚子楚兒你使勁得抽他們”
那山岩上的少女在青眼狐阿璃的慫恿下,先是重重一點頭,接着就一甩手中的皮鞭,擡手衝着距離自己最近的胡三抽來:“先給你這毛團緊一緊皮子”
見鞭稍衝自己捲來,胡三故作慌張地驚叫一聲:“哎呦,不妙,再不快溜,三爺的屁股就要開花”
說罷,小狐狸雙腿在石尖上一點,再度使出尾巴拍水的絕技,在水面上輕輕一點,就再度貼着水面飛起,一下扒在少女腳下的嶙峋山岩上。
雖然常說鞭長莫及,但這近處鞭子也莫及
這胡三的眼光不可謂不毒,他所藏身的地方,正是巖上少女視之不見的盲區。
見胡三一下子從己方的視野中消失,趴在少女肩頭的青璃刺溜一下從少女烏黑順滑的秀髮間鑽了出來,兩隻碧藍的眸子在月下清輝中閃閃發光:“跑的了狐狸,跑不了窩且看我怎麼收拾岸上那個傻楚兒,這倆傢伙跟人家玩賴的”
原來就在青璃擡頭要尋楊從循晦氣之時,卻發現後者不慌不忙地擡起兩隻手,一左一右地捂住自己的雙眼,捎帶還循聲扭頭,衝着青璃的方向一吐舌頭,做了一個滑稽可笑的鬼臉。
就連那個手持軟鞭的少女也被楊從循的滑稽模樣逗得以手掩口,還灑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呵呵呵呵,這道士還真是好笑。你遮住眼睛,固然能不中阿璃的幻術,可我手裏這條鞭子就是擺設不成”
說着,那少女一抖象牙雕似的皓腕,這手中的軟鞭登時化成一條電光般的游龍,舞鱗動爪地向着楊從循席捲而去:“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接這一鞭”
說時遲那時快,這聲女子嬌喝剛剛脫口,那游龍似的軟鞭就夾着凌厲的勁風,嗖得一下,衝到楊從循面前不足三尺的地方。
誰知那楊從循雖然雙眼被蒙,卻仍然不爲軟鞭上挾帶的勁風所動;直到那軟鞭的鞭稍衝到自己面前一尺來遠,纔將身子一縮,而後雙足一頓,朝着持鞭少女的方向衝去。
原來那少女見楊從循故意在自己面前託大矇眼,只當他仰仗自己耳力過人,非要聽到鞭子挾着風聲抽到近前,才肯向後跳躍閃避。
所以少女在方纔抽出這一鞭上扣了三分餘力,打譜等到楊從循向後跳閃之時,才釋出全力一鞭抽下,定要讓這個油嘴滑舌樣貌滑稽的臭道士喫回苦頭不可。
不曾想,楊從循他見少女一鞭抽來,非但沒有後躍閃躲,反而貓着腰向前一衝,一下就衝進少女鞭打不及之處。
常言道,這鞭子好前抽卻不好後卷,說得就是持鞭之人甩動鞭子向外抽打之時,無論是使用招式還是施加力道都十分順手方便。
可要是想要將剛奮力抽出去的鞭稍往回卷,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些本領低的根本就施展不出這個招式;就算能勉強做到的高手,這一招打在人身上也沒有多少力度傷敵,足可謂聊勝於無。
眼下的情景正是如此,可即便聊勝於無也得使出渾身解數倒卷楊從循一鞭,一旦等衝到近前,少女手中的長鞭就成一件擺設了。
見楊從循一反常態地往自己身前衝來,那少女臉色一變,持鞭的皓腕舉到空中一轉,那條游龍般鞭影如活物一般,於半空中生生將頭一扭,倒轉身軀,再度舞鱗動爪地朝楊從循背心襲去。
就在這時,正奮力向前衝刺的楊從循突然將身子硬生生地一頓,而後這手往懷中一探;等再伸出時,這掌心中已多了一把在月光下閃着森森寒光的青色短劍
只見楊從循猛地回身舉起短劍,朝着軟鞭倒捲過來的方向奮力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