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朋仙友 >第三百三十八章 莽林羆精(38)
    當發現那些一路蹤在自己背後的尾巴越來越多之後,一向心高氣傲的徐敘徵終於意識到問題棘手了。

    雖然徐敘徵有一身獨步天下的輕功,可以在追兵衆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但他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給羆處士專門定製的五根引雷杆此時仍在鐵匠鋪中日夜趕工,並且這幾個鐵桿內部的機關孔竅比起外在花紋雕飾更要複雜。

    尤其是那根插在頭顱上方的‘椒圖’,不但要求鐵桿內部中空,還得往空槽中灌進融化的蠟油,直到整個空腔都被蠟油嚴嚴實實得填滿纔行。

    徐敘徵可以不理會身後尾隨的粘杆拜唐,但鐵匠鋪裏揮錘打鐵的工匠一定惹不起這些朝廷密探!

    一旦徐敘徵曾在鐵匠鋪留圖描樣的事情被粘杆拜唐們發現,那五根引雷鐵桿就永遠不可能完工了!

    沒有引雷鐵桿就無法佈設‘五龍引雷陣’,這下如何是好?

    好在徐敘徵是前朝錦衣衛,勉強算是這些粘杆拜唐的前輩同行……對朝廷密探面對問題時思考方式,前者心知肚明。

    於是,徐敘徵故意放慢腳步,在盛京城裏東搖西晃了大半個時辰,直到身後緊緊地跟上十來個粘杆拜唐之後,才猛然一個發力急奔,奮力衝進一條車馬衚衕。

    在沿着衚衕跑了兩三十丈後,徐敘徵縱身一躍,雙腳在青磚牆壁上輕輕一點,借力往半空中又一躥,就這樣輕飄飄地翻進一戶早就相中高門大戶的後院。

    整件事巧就巧在這裏,被徐敘徵選做目標的,正是一戶爵稱超品武勳王的關外王爺府!

    一見徐敘徵果真如料想中那般竄進一戶王府,幾個一路追得氣喘吁吁的粘杆拜唐頓時喜出望外。

    那個負責帶隊的侍衛頭子不待氣息喘勻,就大聲命令幾名手下趕緊向空中發射煙火訊號,讓散佈全城的粘杆拜唐們全部趕來支援。

    於是,整整兩百名粘杆拜唐將這座武勳王府團團圍住。

    如此一來,可就驚動了正在王府書房內觀書的舒穆祿老王爺。

    當得知外面重重包圍王府的居然是隸屬粘杆處的拜唐們,舒穆祿老王爺頓時又驚又怒得吹起了花白鬍子。

    怒的自然是外邊那些粘杆拜唐絲毫沒有將自己這個超品武勳王放在眼裏。

    “老子祖上當年給大清立下汗馬功勞;爲了酬功,太祖爺御口親封的武勳王!你們這幫毛都沒長齊的兔崽子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而驚的,就是這些粘杆拜唐隸屬的粘杆處!

    在雍正朝,人家可是有‘血滴子’這樣的兇名在外,不知暗中悄悄取下多少雍正爺政敵的項上人頭!

    “現在這羣兔崽子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包圍王府,難道……”

    有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雖然恨不能將王府周圍那些粘杆拜唐咬碎骨頭吞下肚去,卻不能和粘杆處立時撕破面皮。

    舒穆祿老王爺思慮再三,終究還是決定低頭服軟,揮手示意管家開門延請爲首的侍衛頭子進王府敘話

    誰知那侍衛頭子見了王爺卻不照滿人的習俗跪地請安問禮,居然只是隨隨便便一拱手,就趾高氣揚地命令後者趕緊交出窩藏在府內的易妖術士:“在下滿洲老姓烏嚕古,眼下還有要緊公務在身,就不和王爺您敘這些虛禮了。我勸王爺您還是趕緊將那妖人交出來,不然這利用妖術蠱害皇帝的罪名,諒你一個小小王爺喫罪不起!”

    這下可把老王爺氣了個七竅生煙,登時就將手中端着的茶碗,“咣”得一下摔在桌上:“他奶奶地,真是反了天了!我舒穆祿家祖上替太祖爺開疆拓土,最後血灑疆場馬革裹屍,對皇家這份忠心可昭日月!你們幾個兔崽子居然敢把蠱害皇帝的屎盆子往本王的腦袋上扣?走走走,咱們到京城聖駕前打這官司!”

    然而就在老王爺用手指着對面那個侍衛頭子的鼻子咆哮喝罵之時,從身背後卻傳來幾個中年婆子撕心裂肺得哭嚎:“哎呦,我的老爺,可不得了了,咱府裏怕是進了採花的淫賊!方纔大格格在後面寬衣入浴,這人剛跨進浴桶,就有一個皁衣男子破窗闖進閨房,不但將格格的身子看了個遍,居然還喪心病狂地要對格格動手動腳……我的老爺啊,你快瞧瞧去吧!大格格她面皮薄,現在正在房裏鬧着上吊尋死呢!”

    一聽自家後院不但進了採花賊,居然還將姑娘家的清白身子看去了,老王爺頓時就覺得全身的鮮血一下子涌到頭頂,轉身就往後院衝去:“護院武師都是死人麼?抓到採花賊人沒有?管家,你去告訴刁五這夥奴才,今天太陽落山之前,老爺我要看見這採花賊人的腦袋!不然就讓這夥廢物的腦袋統統搬家!”

    誰知王爺剛跑出去兩步,這衣袖就被快步趕上的管家扯住。

    見王爺怒氣衝衝地回頭,這名王府管事趕緊湊到王爺跟前,以手附耳低聲言語起來。

    只見王爺先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着就扭頭衝着那個已經汗如雨下的烏嚕古(侍衛頭子)陰惻惻地一笑:“大人方纔不是讓本王趕緊交出這易妖之人?卻是巧了,本王現在也想立時尋到此人……你們這幫廢物點心到底是怎麼辦得差?幾百人盯一個,居然也能被其跑進本王的府邸滋事?沒眼力見的東西!還不趕快滾去給本王抓人?要是被這妖人逃了,咱們就去陛下面前仔細掰扯,滾!”

    就見烏嚕古的臉上猶如走馬燈一般青白交替變色,最後慘白着一張臉面朝老王爺‘噗通’一聲跪倒:“奴才辦事不力,罰奴才自家掌嘴五十,奴才這就滾。”

    說罷,烏嚕古咬着牙往地上一躺,整個人如同懶驢滾草般骨碌骨碌地滾了出去……真的‘滾’了出去。

    暫且將老王爺是如何哭天抹淚地安撫那個意圖尋死的大格格放在一邊,單說這烏嚕古‘滾’出王府大門之後,連身上粘的土灰都來不及撲打,就扯着嗓子衝門口那些目瞪口呆的手下大喊:“一個個還愣在這裏幹啥?咱追的那個點子是個採花賊,還不趕緊去城裏其它高門大戶附近盯梢,真等那淫賊做出事來麼?”

    其實烏嚕古自己也猜到徐敘徵故意進王府‘非禮’,多半是在替自己洗脫‘易妖’的嫌疑,但問題是烏嚕古並不敢用自己腦袋賭這一把。

    這回尋短見的大格格被人救下了還可以指望大事化小,要是下回別家的小格格真因爲被採花淫賊羞辱自盡,那家當家的王爺一定會扯着自己進京告御狀。

    屆時皇帝一準會好言安撫這家王爺,同時砍下烏嚕古的腦袋幫王爺消氣!

    “我的爺,盛京城內那麼多家院子,想找什麼樣的姑娘找不到,非得去招惹舒穆祿家那個四十都沒嫁出去的黃臉姑婆?您這口兒也太重了!”

    望着慌張四散手下,已滾得渾身青紫的烏嚕古終於鬆了一口氣,連面子也不顧了,就這樣攤開四肢,仰面倒在王府門口小聲腹誹起來。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方纔跑去‘非禮’的徐敘徵其實並未走遠,眼下正好端端地藏在格格秀房的牀下閉目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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