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是這番話，可到頭來，苦的還是你自己。”張元化叱責道。
“自從瑤瑤死後，我無時無刻不活在悔恨之中，現在境況也是我一手造成，我這是罪有應得，只有這樣，我的心裏才能好受一些。”雲華慘白的面色，聲音裏充滿自責。
砰砰砰
有人在敲門。
雲華站了起來，表情恢復原狀。
“進來。”
那人推門而進，是雲楓。
“楓兒。”雲華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雲楓走到桌案前，只是象徵性的朝着雲華點了點頭，眼眸中滿是疏離的色彩，“我想知道，我孃的墓碑在哪裏？”
“這位是張爺爺。”雲華並沒有回答雲楓的問題，而是向他介紹着張元化。
雲楓順着雲華的視線看了過去。
昏暗的燈光下，站着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臉上皺紋堆積，但面色看上去卻是和藹的很，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他忽然記起來，在他幼時，好像也有這麼一位老者喜歡抱着他，還給他揪鬍子，親他的時候，逗得咯咯直笑，似乎有點像眼前之人。
於是，他試探的問道：“您就是那個張爺爺嗎？”
張元化摸了摸山羊鬚，笑道：“你可還認得老夫啊，小的時候沒有白疼你。”
“真的是你啊，張爺爺。”雲楓立即喜笑顏開，舉止間有些親暱。
這倒是讓一旁看着的雲華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張元化發覺雲華的異樣，用嘴努了後者方向。
雲楓恍若未見。
“楓兒。”
雲華終是忍不住，叫了一聲，眼眸中佈滿細細的悲傷。
一個父親被他的孩子無視，這是何等鑽心之痛。
“張爺爺，我娘在哪裏？”
此時的雲楓沒有對雲華抱一點希望，而是直接向印象之中和藹可親的張爺爺問道。
雲華不停的給張元化使眼色，讓後者不要說出去。
可張元化心裏不明白，爲什麼連蘇瑤埋在哪裏都要瞞着雲楓，所以，他選擇無視雲華，直接告訴了雲楓地理位置。
雲楓道謝後，便出去了。
“張老，你這是幹什麼？”雲華一臉無奈。
“這有什麼不可告人？”張元化反問道。
“唉……您不懂。”雲華搖搖頭，一臉憂愁的坐了下來。
“我不懂，我黃土都快埋到脖子了，走的橋比你過的路都多，你來告訴我，我什麼不懂？”
張元化直直的看着雲華，那一雙眼神中犀利的犀利的光芒，略帶一點審視。
雲華只是苦笑一聲，搖搖頭。
……
後山，一片安寧。
在去往後山的路上，有一條羊場小道，那條路的盡頭就是雲楓今天的目的地。
那裏，埋着他的娘。
那個看不到他長大的娘。
到了盡頭，雲楓的心裏異常凝重，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先是將四處打量一番。
四面都是山脈，陽光照射不到這裏，溪流環繞，淳淳流動，因此看上去頗爲陰森，但在這陰森之中，又像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籠罩在這番天地。
進去之後，連靈力流動都慢了一些，如同鉛鑄一般。
雲楓心情異常凝重，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不知道鼓足多大的勇氣，他纔敢擡頭看向中央地帶。
剎那間，雲楓的眼淚就涌了出來，他輕輕一笑，這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娘。”
雲楓邁着沉重步伐，走了過去。
每一步，臉上的淚水都多一分，直到淚流滿面。
撲通
望着眼前冰涼的墓碑，雲楓跪了下去。
“娘。”
他嚎啕大哭，宛如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孩童。
剛纔的隱忍此時全部爆發出來。
幼小身子抽搐着，寒風中略顯孤單。
說來奇特的是，在這塊墓碑附近，竟是一片光禿禿的大地，一棵草都沒有了，四周環繞的山脈也沒有一點綠色，似乎大千世界的植物無法在這裏生存。
而這山脈，又想某種陣法封印這裏。
這一切，悲痛欲絕的雲楓自是沒有閒暇顧及。
那蓄滿淚水的漆黑眼眸，倒映着墓碑上冰涼的幾個字。
“愛妻蘇瑤之墓。”
“娘。”
雲楓毫無意識一般一直嘟囔着這個字，似乎只有這樣，心中那番徹骨的悲痛才能減少一絲。
可即便如此，雲楓的心裏依舊難受的很。
轟隆隆
剛剛還晴朗的天空，此時卻變了天，下起淅瀝小雨。
淚水夾雜的雨水，砸向地面。
雲楓的手指微微向前伸，手臂止不住的顫抖。
在碰到一片冰涼之後，雲楓下意識的縮了一下。
隨後又往前慢慢移去。
那番膽怯，那番小心翼翼。
在觸碰到墓碑的那一刻，雲楓整個人怔了一下。
大腦一片空白，這一刻，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一會兒。
“娘，孩兒來看你了。”
雲楓大聲嘶吼，不顧一切的抱住墓碑，嚎啕大哭。
四面回聲，異常淒涼。
那懷中冰冷的觸覺，寒徹骨，痛心扉。
十三年的思念，十三年的悲痛，在這一刻全都迸發出來。
淚水決堤，竟是比傾盆大雨都要來的兇猛幾分。
午夜夢迴，只要想起母親的音容笑貌，天明之後，枕巾都是溼透的。
沒有人知道他這十三年是怎麼度過的，最初的那幾年夜晚時分，是全然沒有一點睡意的。
哭的夠了，才緩緩鬆開墓碑。
身子止不住的抖動，抽噎着。
眼眶通紅的雲楓全身已被雨水浸溼，他就像沒有感覺一般，依舊是呆呆的望着墓碑。
“娘，您放心，害您的兇手，孩兒一個都不會放過，千倍百倍，孩兒也要他們償還。”
雲楓說着，空洞的眼中，兇光閃過。
身側的手掌緊緊握着，手背青筋都顯露出來。
退後幾步，磕了三個頭。
深深的看了墓碑一眼，便起身了。
“娘，孩兒先走了。”
三步一回頭的離開了。
這時，烏雲被朝陽破開，射出第一抹陽光，之後，便以摧枯拉巧之勢，使得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
走了許久後，雲楓感受到溫暖，愣住了，擡頭望向天空，輕輕的笑了笑，這笑，多了幾分暖意。
這感覺，就好像被母親的手撫摸一般。
回首，眼神一凝，望着身後。
墓碑上，那蘇瑤二字反射着金光閃閃。
雲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