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謀明 >第二百零八 敗信
    劉之幹和劉可成,姚文謙等人逐漸匯合在一處。

    衆將身邊尚有三四千人的逃竄出來的敗兵,還有一些已經四散奔逃而去。

    跑散了的兵很難收攏,當然客兵若是出身山東鎮的,還是儘可能的尋找將旗,希望能迴歸建制。

    以客兵在淮安的所行所爲,落單的客兵撞上了本地的百姓,結果是不問可知。

    至於本地新募的兵馬,要麼強徵,要麼已經給了安家費,戰敗之後,這些本地的兵馬再蠢也不會選擇回營,多半是直接逃散了。

    加上折損在雲梯關那邊的兵馬,這一次直接損失的兵馬在七成左右,眼前的這三千多兵馬,怕是能帶回去的大半人手了。

    這令得姚文謙和劉之幹等人都是面色難看,感覺對劉澤清不好交代。

    胗色更難看的便是劉可成了,他的騎兵折損了大半,只有幾十騎家丁簇擁他跑出來,連同外圍留下的二百騎,現在騎兵只有三百騎不到。

    一千騎變成三千不到,這個事實令劉可成面若死灰。

    騎兵可不是那些雜兵,那種雜兵丟幾千人根本不算什麼,騎兵好歹都是老營出身,不是內丁也是身手過的去的老卒纔有資格被挑爲騎兵。

    這些騎兵也是內丁最直接的補充來源,很多身手過的去的騎兵會陸續被將領選爲家丁。

    一下子損失七百多,簡直就是大出血。

    如果換了兩年前,劉澤清要是直接損失七百騎兵,怕也會難受到吐血。

    就算現在,劉部戰馬不超過萬匹,騎兵也還不到五千人,這一仗直接損失了七百,想到回淮安後面對劉澤清的怒火,劉可成簡直想當場拔劍自殺。

    “此事還是我這個主帥的責任。”姚文謙對劉可成道:“大軍慘敗,罪過當然是在主將,騎兵怎麼用是和我的軍令有關,與可成你本人無關。”

    話雖如此,劉可成還是神色鬱郁,大帥的怒火是一回事,他本人的實力被嚴重削弱了,這就是誰都幫不了他。

    “回去之後我就直接面稟叔父。”劉之幹咬牙切齒的道:“雲梯關這一仇,咱們非得報回來不可。請叔父直接派三萬步卒,五千精騎,多用內丁上陣,我就不信雲梯關這裏的三千多人還是咱們大軍的對手。”

    姚文謙和劉澤潤等人都是苦笑搖頭,顯然是感覺劉之幹有些過於意氣用事。

    劉澤清盛怒之下是有可能把幾萬精銳也就是老本都拿出來,幾千內丁精騎加上幾萬步卒,雲梯關這裏是難擋。

    但對手如果看到大軍前來避而不戰,那邊的幾座城池加長壕姚文謙等人可都是見識到了。

    只要再掘數道長壕,敵軍守備的雜兵和精銳可是有萬人左右,野戰對方是打不贏,固守又能如何?

    劉部兵馬可是幾年未嘗苦戰過,頓兵在敵人地盤上,糧餉怎麼辦,怎麼保障後勤糧道無事?

    身前的高傑和身側的劉良佐可是一直在虎視眈眈,等候機會。

    四鎮又不是鐵桶一塊,彼此都有利益牽扯。

    劉良佐是主要有鳳陽等地州縣,比起淮安這邊要窮的多。徐州是戰略地位重要,但經過若干次流寇之亂,地方殘敗,論起富裕比淮安也差遠了。

    劉澤清要是敢把全部主力押到雲梯關,不到十天高傑或劉良佐就會有所動作。

    如果不能一擊攻破雲梯關之敵,把戰事拖到曠日持久的地步,不要說糧餉難以支撐,就算糧餉充足,前門拒狼之時,後門怕是要進虎,而且是一西一北兩隻虎都會衝進家門,把淮安大片地盤直接給瓜分掉。

    劉澤清就算是瘋了,也不會如劉之幹這草包所想的這般行事。

    這一類成功的強藩大帥,雖然是南明時期風雲際會纔有的機會,遠不及他們的前輩,不要說戚,俞這一類的名將大帥,就算杜松,賀世賢,曹變蛟,曹文詔,還有三順王,祖大壽這一類的大將,南明四鎮都遠遠不如。

    左良玉在崇禎早期的大將之前也就是個後輩,趙率教和滿桂等人成名時,左良玉不過是個小小的都司,還差點因爲延誤軍機被斬首。

    到南明時期的這四鎮,各有特色,黃得功是京營大將,表面確實不錯。

    劉良佐是完全的投機,高傑則是流寇出身,十幾年時間未被官兵剿滅,也沒有被李自成這個仇敵給弄死,其必然有相當的過人之處。

    劉澤清就不能和崇禎前中期的大將相比,但也相對有過人之處。

    需要拼命時,比如登州之亂時就敢於拼命,獲取戰功,得到機會。

    能苟之時,比如崇禎十四年後在河南就不敢拼,轉爲保護漕運。

    能不要臉皮時,就是崇禎十七年時,對劉澤清相當看重,頗爲恩遇的崇禎皇帝希望這個鎮將能北上救命,劉澤清先用腳疾拖延時間,後來看看不對乾脆就直接南逃,可謂是一點臉皮也不要。

    這一類的將領還算是中人之上,能看到大勢,也能拉起打不散的核心部曲,就算一時失敗還能東山再起。

    另外臉皮也是夠厚,能夠忍一時之怒,更能不顧朝廷臉面和法度,更不談什麼恩遇之類。

    左良玉,劉良佐,劉澤清都是一類人,能審時度勢,最大程度的保存自己手中的實力。

    象曹文詔一類的將領更加優秀,但部曲越打越少,總是聽令行事,最後落個一無所有。

    劉澤清只要沒有失了智,定會痛斥劉之幹一番,絕不會孟浪行事。

    真要收拾雲梯關,怕是要等朝廷大量支持錢糧財賦,給予名義,劉部兵馬再度擴充,最少穩在十萬人左右。

    到時候派出三四萬人討伐雲梯關時,名正言順,又能杜絕其餘兩鎮的覬覦窺探。

    不過姚文謙身爲總兵,眼光和閱歷還是有的,他隱隱感覺朝廷不會支持,而且朝廷允諾的錢糧到現在只撥付極少部份,看起來還是要各鎮自籌。

    這樣一來,劉部擴大兵馬的想法只能慢慢來,想要討伐扳回今天失去的顏面,看起來最少是一兩年之後。

    一兩年後雲梯關的兵力會不會膨脹到兩萬以上,三四萬人是不是還拿不下來,姚文謙感覺也是毫無把握可言。

    想到這裏,幾個老成的將領都是面露憂色。

    原本是相安無事的局面,表面上閔元啓這個遊擊將軍還是在劉澤清的麾下,畢竟劉澤清是侯爵身份鎮守淮安,是朝廷四藩之一。

    爲了鹽池之利,劉澤清張開血盆大口向雲梯關咬過去,原本以爲是一口能嚥下去的肥、潤美食,卻不想直接崩飛了大牙。

    此後局面,怕是會異常艱難了。

    劉可成勉強振作精神,安排二百多騎兵排開爲縱隊,分爲兩部戒備。

    劉之幹不以爲然的道:“此去灌雲不遠,今夜索性趕夜路,明天再走半天多就到了,那些泥腿子還真的敢一路追殺過來不成?”

    衆人都是苦笑起來,劉可成剛要提醒,劉之幹卻是一拍大腿,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必定是擔心那股瘋子般的騎兵……”

    劉可成剛要答話,姚文謙已經面色變得異常凝重,說道:“他們已經來了。”

    夜色之下,隔着大約兩三裏地外,田野之中,很明顯的有二百餘騎靜靜布好了騎陣,看起來已經是等候多時了。

    姚文謙內心頗有絕望之感,敵人也真是膽大包天,放着這支騎兵不用在戰場上,卻是留在外圍,以逸待勞的等着自己等人。

    這一路回程,怕也是要走的相當艱苦,不小心的話,自己這個主將也會喪命在途中。

    客兵大敗的消息隨着雲梯關一帶的戰事結束,也是很快傳遍了淮安各地。

    甚至是以更快的速度傳向揚州,南京。

    姚文謙等人被閔元直率二百騎兵一直咬着不放,一路可以說是相當狼狽。

    其實論戰力,論精銳程度,閔元直的二百騎兵是遠不能和姚文謙等人身邊的內丁相比,劉可成和姚文謙等人身邊剩下的多是內丁,騎射水準是比閔元直等人要高明的多。

    但閔元直帶出來的騎兵和他本人一樣,銳氣十足,甚至是有一股瘋勁。

    加上主力大勝之餘,客兵殘部成了驚弓之鳥,從雲梯關返回淮安的路上這二百多騎一直咬着姚文謙劉之幹等人,從雲梯關至灌雲的一路上令得客兵無比狼狽。

    原本姚文謙是打算再收攏幾百上千的殘兵,結果到得灌雲附近時,反是比剛脫離戰場時又多損失了好幾百人。

    幸虧在灌雲還有三千多駐守兵馬,其中也有幾百馬兵,姚文謙等人被駐守兵馬掩護入城之後,纔算是長長出了口氣。

    接着便是一路折返淮安。

    來時氣焰無比囂張,返回之時就是垂頭喪氣,無比沮喪。

    除了損失兵馬無法對劉澤清交代外,損失的也是各人的部曲,這一下淮安局面大壞,能不能及時補損都成問題了。

    在兵馬回未之時,急使也是飛騎入淮安,帶回了這個極爲不妙的消息。

    聞信的李化鯨等人,也是第一時間趕至劉澤清所居的宅邸。

    各人都是小心翼翼,大帥陰狠殘暴,雖然對麾下心腹將領多一些容忍,但在大帥生喫活腦之時,雖然嚇唬的是外人,但看向自家將領時也是滿眼的狠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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