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上午,縣裏的冥店把需要的東西送來了。

    馬、車、紙紮童男、童女,還有一些搖錢樹、聚寶盆等。

    冥店留了個夥計在這邊,只等下午發大紙的時候,給馬開光。

    村裏不論男女老少,都到了。

    二狗子一身孝服,哭哭啼啼的站在劉鐵槓身邊。

    等東西全都準備好,夥計把他叫到跟前,說:

    “把我接下來說的話記牢,一會兒給你爹指道。”

    二狗子重重頷首,認真的聽。

    好一會兒,二狗子站在紙馬旁邊的凳子上,手裏拿着東西,衝着西南方向,扯着脖子喊

    “爹西南大路,天處安身,空中使錢,汗路騎馬,水路坐船爹西南大路有三條 你走中間那一條。爹西南大路有三條 你走中間那一條。爹西南大路有三條 你走中間那一條。嗚嗚嗚嗚嗚嗚”

    他那邊喊完,趙剛這邊把點燃的明子扔進去,很快紙活兒都着了起來。

    劉鐵槓、張青明、張青山、程豹這一批人,全都靠前,幫着燒火。

    丁現這帶着丁珏他們,挨家挨戶收柈子。

    因爲劉鐵柱是橫死的,所以要晚上下葬。

    這天寒地凍,刨坑肯定不容易,所以要用百家木開路。

    據說這樣到了下面,死者不會被難爲。

    當然,這都是老一輩的說法,具體怎樣無從考證,後輩只是傳承。

    東西全都燒完,二狗子回到靈前繼續守着。

    丁琬看着他,擔心孩子生病,急忙喊了李郎中盯着些。

    說到底,現在這孩子就靠一股火撐着。

    等這火泄了,具體啥情況,那就不知道了。

    晚上戌時,趙剛拄着拐,帶人進山下葬。

    女子不能去,所以丁琬跟劉鐵槓媳婦兒,就在劉鐵柱家等。

    里正媳婦兒也在,在她的見證下,兩個人給二狗子收拾家裏的細軟。

    翻箱倒櫃一番,地契、房契,還有些許銀子。

    鐵槓媳婦一看銀子,氣的就開口罵人。

    “分家的時候,我們啥都沒有,家裏那些底子都被她留下了。現在就六兩銀子真是不要臉啊。”

    里正媳婦兒聞言,輕嘆口氣,道:

    “我聽我大兒媳說,錢家老二的兒子,前年在縣裏唸書。”

    “就是用的老劉家的錢。”鐵槓媳婦咬牙切齒的強調。

    這事兒在劉家不是祕密。

    劉鐵槓也是因爲這件事兒,纔對大哥有意見、離了心。

    不管咋地,分家沒給他也就罷了,咋去縣裏唸書的機會不給兒子給外人,換誰都想不明白。

    丁琬看着那兩根銀簪子,幽幽的說:

    “錢桂花是傻的嗎誰近誰遠不清楚”

    “我看她就是個傻子,大傻子”劉鐵槓家的恨得不行。

    里正媳婦兒嘆口氣,拍拍她的肩頭,道:

    “罷了,人都已經走了,改明兒用這錢送二狗子去村頭唸書,也可以。”

    鐵槓媳婦點點頭,“嗯”了一聲,把東西收好。

    趙海林從外面進來,道:

    “咋樣,要燒的都是那些,我這就去村頭燒了。”

    丁琬把枕頭、衣服啥的,捆一個卷,交給他。

    鐵槓媳婦也把準備好的十文錢掏出來,說:

    “海林叔,這活兒沒有白做的,這個你拿着。”

    趙海林聞言點頭,從她手心拿走一文,道:

    “這就夠了。”

    “海林叔,這些天都沒少讓您們幫忙,這”

    “再說就欠拾掇了。”趙海林故意黑着臉,抱着東西出去。

    里正媳婦兒見她這般,輕碰了碰,說:

    “要真覺得過意不去,過幾天在院子裏擺桌,招呼一下也就是了。一個村住的,誰家還不得有事兒,互幫互助。”

    鐵槓媳婦長嘆口氣,點點頭。

    瞅着陌生又熟悉的屋子,喃喃嘀咕:

    “咋也想不到,我再次登門,竟然是這樣的結果。苦了那個孩子了,咋就有這麼狠心的娘呢”

    丁琬跟里正媳婦兒互看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講道理做母親的,不該這麼對兒子,於理不合。

    更何況她跟劉鐵柱就這麼一個兒子。

    可偏偏事情就發生了,而且還讓人捉摸不透。

    先不說二狗子日後怎麼過,就是那錢桂花回孃家,也不見得日子好過了。

    錢家那幾口子,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一個時辰後,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劉鐵槓揹人進來,道:

    “快快快,孩子他娘,趕緊放被,快。”

    容不得大家多想,鐵槓媳婦上炕放被,丁琬又點了一盞蠟。

    “李郎中來了,李郎中來了。”

    “快快快,李叔,趕緊給孩子看看,下山的時候吐血了。”

    “啥”

    屋裏三個女人,全都愣住了。

    老話說好的: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縱然命長,終是廢人。

    二狗子才十歲,這就吐血,那這往後可咋辦啊

    丁琬看着雙眸緊閉的孩子,走上前,衝李郎中說:

    “李叔,不管多貴的藥,都給開,我拿錢。”

    “好。”李郎中頷首,撩袍坐在丁現搬來的椅子處。

    靜下心來診脈,劉鐵槓着急的盯着炕上的孩子。

    耿氏也從隔壁帶徐致遠過來,屋子裏站了不少的人。

    感覺屋子溫度不高,帶着孫子去外屋地燒火。

    李郎中診完脈收手,看着丁琬,說:

    “去回春堂吧。那邊的郎中比我要強,或許他們有法子。”

    丁琬一聽這話,看着張青山道:

    “去套車。程豹點炭爐子,鐵槓嫂子趕緊給孩子包好,那邊準備完咱就走。”

    話落,劉鐵槓不好意思的開口說:

    “東家,不,不用你了。”

    丁琬深吸口氣,無奈的道:

    “你還真得用我。我跟回春堂的少東家蕭逸帆關係不錯。這麼晚你們過去,他們肯定不會開門。我去就不一樣了。”

    “對對對,聽致遠他孃的,誰都別推辭、也別客氣了。要是真不好意思,過後再算。”趙剛忙不迭催促。

    蔣文平也在一旁點頭附和着說:

    “孩子要緊,你大哥就這麼一條根,不能有閃失。”

    這話算是說到了劉鐵槓的心坎兒。

    不住的點頭,催促媳婦趕緊把孩子包好。

    徐致遠滿頭是汗的進來,把手裏剛剛拿的東西交給丁琬,說:

    “娘,奶讓我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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