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巷作爲鹿鳴城最賺錢的地方,也在這時開始煥發出了它的光彩。
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上燈紅酒綠的街頭,在來來往往的人流前盡情地賣弄着自己的身價。
濃濃的脂粉味充斥在街道的各個角落,搭配上那一個個婀娜風韻的身影,讓這個普普通通的街道瞬間變成了人間仙境。
這胭脂巷裏,男女老少皆有。
因爲鹿鳴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這裏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從外地來的。
所以這胭脂巷中魚龍混雜,什麼樣身份的人都有。
身家不菲的富家公子,大有來頭的江湖修士,又或是微服私訪的達官顯貴,比比皆是。
即便鹿鳴城的城主府特意在此駐紮了一支千餘人的官兵,但各種各樣的麻煩事兒仍舊層出不窮。
胭脂巷的女人是出了名的牀上功夫厲害,可嘴上功夫也相當不賴,要想讓男人多掏銀子,可不得就靠一張嘴嗎
她們嘴裏的話真假難辨,大多數男人聽她們說話也就是圖個心裏舒服,少有人真的信了那些淫言豔語。
但來的人多了,信的人多了,故事也就多了。
有富家公子爲心愛的女子贖身的,有窮小子帶着女人逃跑結果雙雙被打死的,也有被騙得傾家蕩產醉死街頭的。
各種甜美的,悽慘的,數不勝數。
今天這胭脂巷四大花樓之一的合歡樓門外就有這麼一位比較悽慘的主人公。
被七八個龜公摁在地上一陣猛踹,使勁蜷縮着身子,時不時呻吟兩聲。
此人名叫楊老七,外人都叫他老楊,已經有五十六歲的高齡。
一直生活在永安城外面的小鎮上,早年靠做生意賺了些銀子,後在鎮上買了幾塊地,養着十幾個苦力當地主,膝下無子,跟老伴一直平平淡淡地過着。
老楊這人其實一直也忠厚老實,做生意的時候不黑心,當地主的時候也沒壓榨過工人。
來胭脂巷也是被一羣狐朋狗友騙來的,說是人生難得幾回醉,都半截身子都埋進黃土了,不趁現在再快活幾次,就只能等下輩子了。
老楊置之一笑,被拽進合歡樓後,朋友們帶着女人去翻雲覆雨,他則獨自坐在樓下抽悶煙。
他不想做對不起老婆子的事兒,對那些濃妝豔抹的女人也沒興趣。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最後還是對一名坐在大廳彈曲的藝伎一見傾心。
那名藝伎名叫小緣,賣藝不賣身,比老楊小了整整三十歲。
老楊自此以後隔三差五就進城一趟,就爲聽那小緣彈曲。
但人家合歡樓也不是開善堂的,就算聽曲也得花銀子。
一來二去,老楊家底再厚也經不起老鴇那黑心的要價。
最後,老楊決定給小緣贖身
而老楊沒想到的是小緣竟然也答應了老鴇開價二千兩白銀
老楊一咬牙,回家後就把老婆子給騙回了孃家,偷偷把房子和地皮都賣了,三千兩銀子到手準備給小緣贖身後帶着她遠走高飛
只是等老楊帶着銀子來到合歡樓之後,老鴇卻一再用各種藉口拖延。
老楊無處可去,老鴇就騙他在合歡樓住下一段時間,花銷都給他算在贖身的銀子裏面。
但真等到老楊把銀子都花光了的時候,卻只等到兩個人一起變臉。
老楊被趕出了合歡樓。
那時的他已經身無分文,可他依舊沒意識到自己被騙,還以爲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兒惹了小緣生氣。
天天跑到合歡樓樓下哭着求小緣原諒。
不再求着小緣跟自己走,只求老鴇能可憐可憐他,還他一些銀子。
但合歡樓可沒有退銀子的說法,整條胭脂巷都沒有。
今天,已經是老楊第四次來合歡樓了,每次都不例外,都是一頓拳腳招呼。
此時合歡樓外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打人的龜公們依舊不停手,非要打到這老楊不敢再來了爲止。
老楊不停地哀嚎着,看着周圍的人都不禁嘖嘖搖頭,替這老楊覺得不值。
但他們又哪知道,這老楊已經是抱着求死的心來的了。
自己的家底已經全被合歡樓騙光,就算回家,他也沒臉繼續活下去。
也在這時,合歡樓的老鴇魏冰花扭着粗大的腰肢從樓上下來,插着腰站在門口,有些怨氣地瞪着地上呻吟的老楊。
伸手拉開打人的一個龜公,“行了行了你去櫃檯取二十兩銀子出來。”
她倒也真服了這人了,明明都快六十歲,身子骨竟然還這麼經打。
她也是怕真把這老楊給打死會影響到自己合歡樓的生意,而且今天她合歡樓裏還來了位大人物,這老楊繼續賴在這兒只會礙事兒。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取銀子的龜公小跑了回來,把手裏的銀子遞給魏冰花看了一眼。
在魏冰花的示意下,那龜公又跑到老楊面前,將銀子塞到了他的手裏。
此時的老楊已經渾身是傷,從地上坐起身子便已經使出了全力。
嘴角上滲出的絲絲血跡,和那雙渾濁的眼睛讓他整個顯得格外的悽慘。
接住銀子之後,他整個身子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二,二十兩”
魏冰花沒好氣道,“怎麼嫌不夠啊”
老楊顫抖着擡起手道,“我在你們合歡樓可是花了整整三千兩啊”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一片譁然,議論四起。
不過,這些看熱鬧的多數人中並不是覺得這合歡樓太黑,也沒人覺得老楊可憐,而是覺得這老楊老不知恥,還不懂規矩。
魏冰花冷笑道,“三千兩算什麼每年在我合歡樓花費上數萬兩的客人多的是,你這花了三千兩還想要回去我家姑娘是白給你玩的”
“可我也沒碰過小緣一次啊...”
老楊勉強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盡顯卑微地抱着拳,“魏掌櫃,你可憐可憐我,爲了拿出這三千兩,我已經變賣了我所有的東西,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年紀大了,也賺不到銀子了,我家裏還有個老婆子,沒銀子我兩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魏掌櫃,我不要多的,你能退給我三百兩就好,三百兩,可以讓我們以後的日子將就着過下去了。”
魏冰花無動於衷,抱着手冷冷看着他。
也在此時,魏冰花身後的龜公忽然喊道,“喂喂你這小子往裏面鑽什麼這地方也是你來的”
緊接着,衆人就看到那龜公拽着一個少年的耳朵從樓裏走了出來。
那少年被拽得齜牙咧嘴,好不容易纔將那龜公的手從自己耳朵上掰下來。
揉着耳朵環顧四周,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已落在了他的身上。
四周頓時鬨笑四起。
“這小子能耐啊,我這年紀的時候站門外瞅兩眼就知足了,這小子竟然敢往裏鑽。”
“小小年紀便有了尋花問柳的心思,此子日後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聽着周圍的議論,這少年一陣皺眉,最後將視線落在了那悽慘的老楊身上。
此人正是景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