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徹底從炎熱過度成了寒冷, 地面上是一片凝結的白霜,細小的雪屑隨着寒風飛旋。

    梅莉用披風把自己緊緊裹住,她穿上了厚衣, 鞋子也是皮質靴子。靴子暖和但不合腳,略有些大了, 畢竟是臨時從追殺他們的聖堂戰士身上搶來的,不合適也沒有辦法。

    鞋子踩在地上,被冰凍支棱起的草莖發出嘎嘎的聲響。她走在穆裏身邊, 臉色有些紅,呼吸略急促。

    她跋涉太久了,難免感到疲憊。

    越往前走, 他們看到的景色就越單調, 連多餘的顏色都沒有。這裏甚至還沒有到極地的範圍,已經冷得令人有些受不住。

    梅莉喫力地往前走着, 緊跟着穆裏的腳步。她稍稍拉開捂住嘴的披風,想說說話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穆裏,你從前爲什麼離開極地”

    “極地有幾個月溫度稍微高一點,就會有人進去狩獵魔獸, 就是那些聖堂的人, 他們太煩了。”穆裏回到這裏, 感覺到空氣中冰冷的氣息,如魚得水, 走起路來都更有勁了,不過說起這個他的語氣裏滿都是不高興, “我避開他們跑出來的。”

    又說:“我從出生就在極地, 也想出去看看。”

    梅莉喘了口氣:“那你喜歡外面的這個世界嗎”

    穆裏乾脆地說:“不喜歡。”

    梅莉:“外面的世界讓你覺得失望”

    穆裏:“太浪費了。”

    “浪費”梅莉不太明白。

    穆裏:“在極地,我捕殺的獵物都是當食物喫, 在外面我殺的大多是人,人又不能喫,浪費。”

    真是淳樸的狩獵觀。

    梅莉看到自己嘴裏撲出的白汽,她笑了一下,腳下忽然一絆跪倒在地。

    她憋着一口氣往前走,但是這一下子摔跤,有點脫力站不起來。

    身體一輕,穆裏把她抱了起來,“你累了”

    梅莉:“嗯。”

    穆裏:“那我抱你走算了。”

    看他好像沒有嫌棄的樣子,梅莉慢慢放鬆背部,窩在他寬厚的懷抱裏平復自己急促的呼吸。

    在梅莉看來自己是跟着穆裏一起趕路,但在穆裏看來,只是陪着她一起散步。這麼一小段路對他來說連熱身都不算。

    他會讓她在身邊這麼慢悠悠地走,是因爲沒有感覺到那些聖堂戰士們追過來。

    平復了呼吸的梅莉感覺身上因爲趕路發散的汗意漸漸變成涼意,忍不住更加靠近穆裏,哪怕隔着一層衣服,他身上的熱度也染到了她的身上,太溫暖了。

    她悄悄發出一聲舒適的喟嘆。

    “那裏有一隻兔子。”穆裏看着不遠處說。

    梅莉掙扎着爬起來,“哪裏”

    地上都是一片白,她一時找不到同樣白色的兔子。

    穆裏也不放下她,就換了個姿勢,一條手臂橫在胸前,讓她坐在手臂上,另一隻手臂攔在她胸前,“我再走近點你就能看到了。”

    梅莉趕緊摸出弓箭架好,對着前方一頓尋找,終於她看到有什麼動了動。

    “在那裏”她壓低聲音,閉上嘴仔細地對準獵物。

    箭射出去,都沒射進那隻兔子三米範圍內,歪歪扭扭插進地面。

    梅莉見怪不怪,嘆口氣,將後腦勺靠在穆裏的胸口,仰頭看了眼他的下巴,“又沒有射中。”

    穆裏毫無戳心的自覺,直說:“你從來沒射中過。”

    兔子已經受驚鑽進一個小洞裏跑了,穆裏抱着她過去撿起那支箭,“下次再射。”

    梅莉:“好,我會好好練習的”

    以後狩獵能幫上忙就好了。

    接下去的路程,他們走走停停,梅莉休息好了會自己下來走一段,等到累了穆裏就抱着她走,途中遇到小動物,他都會停下來讓梅莉試試弓箭。

    極地附近這一片區域,是荒蕪的凍土白霜區,長久走在毫無變化的景色裏,很容易令人發狂,穆裏也不喜歡這樣的地方,比起來他更喜歡極地裏面的雪地。

    但這一次,多了一個人類,他只覺得這段路比以往自己快速奔跑用的時間還要短,一下子就過去了。

    “到極地了。”穆裏推開腦袋上的頭骨帽子,仰頭任由風撲了他一腦袋的雪花。

    他語氣裏有些雀躍,彷彿第一次離家的遊子回家,迫不及待。

    梅莉靠在他身上汲取溫暖,也起身在周圍看了看,好奇問:“周圍沒有什麼記號,也沒有界碑,你怎麼知道這已經屬於極地的範圍”

    穆裏:“感覺。”他說着,一把將自己的披風往前拉,裹住懷裏的梅莉,加速往前跑。

    他的披風給那些聖堂戰士割破了,上面很多口子,梅莉透過一道口子往外看,聽到他快速奔跑時大喊一聲抒發自己的情緒,天地之間都回蕩着他的喊聲。

    這一聲大吼過後,天上的雪花下的更急了。

    梅莉感覺到了穆裏說的那種感覺,極地的感覺就是一個字――冷。

    和之前那片凍土區完全不同的冷,深入骨髓,冷得純粹。她窩在穆裏懷裏,還是聽到了自己牙齒冷到發顫的聲音,只好擡起手用手指抵住牙齒。

    她在自己的世界也經歷了許多冬天,也有大雪,但和這裏相比,她經歷過的冬天是溫柔的,雪溫柔地覆蓋在她的花園、附近的森林與野地裏。大雪底下有待發的花草,樹木也在白色雪被下入睡,偶爾還有許多小動物在雪地裏跑動。

    可這裏不是,這裏的雪急而凜冽,像刀。寒冷從每一個縫隙裏鑽進來,想要讓她和這裏的寒冷同化,熄滅她身體裏的溫度。

    隨着穆裏往前走,梅莉不止是牙齒髮顫,身體也不自覺開始發抖起來。

    穆裏發覺了,停下腳步低頭看她。

    “真這麼冷嗎”

    “我還是送你回去。”

    梅莉蹭着他的胸口猛地搖頭,聲音發顫:“不、不要,等我習慣,習慣了就好。”

    這是她的選擇,哪怕真的凍死在了這裏,她也不覺得痛苦。她不想要很多東西,只希望能有選擇而已。

    她控制不住地發抖,穆裏感受得清清楚楚,她就像一隻瀕死的可憐動物。

    紅色的頭髮在他懷裏,是這片白色世界裏最鮮豔的顏色。穆裏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忽然拉開自己的衣服,把她塞進自己的衣服裏。

    梅莉感知有些遲鈍,緊緊貼着他的胸口,感覺臉上有點癢癢的,這才發現手上摸到的已經不再是粗糙的布,而是柔軟的白毛。她無意識地摸了一會兒,雙手環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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