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佛燈與劍 >第五百二十五章 手足
    聽到阿合馬絲毫不帶感情的語氣,楊晨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連連告饒。

    “求相爺再給小人一個機會,小人願意戴罪立功,如若這次在失手,不用相爺張口,小人自當以死謝罪!”

    雖然楊晨這些年一直都屈尊於阿合馬,給他效力辦事,可是阿合馬的爲人陰晴不定,心思深沉的連他都捉摸不透,他還真怕阿合馬因爲這件事而遷怒自己。

    一念之此,他心中對於聶乘風的恨意有多了幾分。

    雖然他心裏同樣怨恨阿合馬,可是他卻很清楚,在相府,以自己的身手,斷然不可能威脅阿合馬。

    在相府這麼多年,他早已摸清楚了相府的實力,自然也很清楚阿合馬手底下網絡了一大批江湖好手,他們每一個的實力都不弱於自己,甚至比自己更強。

    而其中好幾人就端坐在一旁,很顯然,阿合馬這是要那他開刀,殺雞儆猴,但是他現在還不想死,那就只有放低姿態去求阿合馬。

    “好,念你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那本相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但是你記住,這也是最後一次機會,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看着下面瑟瑟發抖的楊晨,阿合馬的臉上閃過一絲鄙夷。

    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想殺楊晨,聶乘風什麼實力,他比楊晨更加了解,既然他出手,楊晨自然不可能完成任務,這一點他同樣心知肚明。

    他之所以喚楊晨前來,無非就是想借此機會,再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心裏又有別的小心思,同樣他還有自己的打算。

    “多謝相爺,小人一定不負相爺信任。”

    楊晨心中莫名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阿合馬拿自己開刀,畢竟阿合馬喜怒無常的性格,就連他也琢磨不透。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現在的他,一刻也不想在這座大殿裏待下去了,尤其是面對周圍一衆人戲謔的眼神,楊晨頓時覺得怒火中燒。

    “等等,本相有新的任務交給你去做!”

    阿合馬叫住他,拿起桌上的一封信走到楊晨身邊,道:“你替本相去一趟三顧城,把這封信交給三顧城的城主。”

    “三顧城?”

    將信拿在手裏,楊晨有些茫然的問道:“相爺,那有關抓捕聶東來一事?”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叫其他人去。”

    阿合馬背對着他拾階而上:“記住,一定要將信親自交到三顧城城主手中。”

    如今的聶乘風父子,已然成爲了甕中之鱉,想要抓住他們,簡直不要太輕鬆。

    “小人明白!”

    楊晨雖然心中氣憤,但卻絲毫沒有辦法,他分明知道,阿合馬這是在喧示他主人的地位可他又能怎樣?

    “下去吧!”

    阿合馬自然不會理會他心中的不忿,隨意擺手示意他離開。

    直到除了大殿,楊晨纔敢將自己眼中的不滿展現出來,冰冷的眸子閃爍着莫名的怒氣,死死攥緊了拳頭,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不過這一切,阿合馬註定是看不到的。

    楊晨離開以後,大殿有人突然出聲:“相爺,你就如此信任姓楊的那小子?”

    很多人都不解,阿合馬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寬恕楊晨,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

    阿合馬神祕一笑,道:“信任倒也談不上,只不過他對我還有些用處而已,他怎麼能與在座的各位相提並論呢?更何況楊晨此人,心機很沉,本相不過是適當敲打敲打他而已。”

    聞言,衆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阿合馬一直都對楊晨處處寬恕,原來是他還有利用價值。

    ……

    奇色居其樂融融的狀態,持續了很長時間,足足有兩個時辰。

    酒足飯飽之後,可汗陛下這才依依不捨的與衆人道了別,他走的時候,喝的沉醉,腳步輕浮,舌苔打結。

    如果不是侍衛攙扶,估計都走不出奇色居的大門。

    即便如此,臨行前還不望密密勸言,讓聶乘風一行人早日離開大都,可見如今朝廷這位掌權者,對聶乘風還是上心。

    “聶大哥!”

    目送可汗陛下的鑾駕離開之後,林北夏看向望着鑾駕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的聶乘風問道:“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此時此刻,這位在歐陽德面前不假顏色的絕美女子,彷彿變了另外一個人,望向聶乘風的目光裏,除了一絲疼惜之外,還夾雜着一種道不清說不明的感情。

    她的聲音同樣不在冰冷,化作春天的細雨,滋潤着每個人的心田。

    好在所有人的心思,都逗留在衣着襤褸、滿臉鬍渣的聶乘風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她那雙柔水一般的大眼睛。

    “收拾東西,連夜離開!”

    聶乘風回頭看了衆人一眼,輕飄飄的八個字,從他嘴裏蹦了出來。

    “那奇色居呢?”

    林北夏一衆人並沒有反對,似乎目前來說,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離開大都之後,山高水長,任他們翱翔,即便是阿合馬有心追捕他們,那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能力。

    “奇色居目前可有暴露?”

    聶乘風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奇色居本就是林北夏一手創立,一旦這條線索暴露的話,必然會迎來阿合馬最猛烈的打擊。

    林北夏搖了搖頭,道:“奇色居一直是席姐在打理,我基本上從來都不出面的。”

    “那暫時應該還是安全的。”

    聶乘風點了點頭,道:“你看着辦吧,只要不留下什麼把柄,怎麼都行。”

    奇色居規模不小,同樣裏面人流很大,如果連夜解散,那麼其中很多無辜之人,定然會成爲阿合馬他們的目標,這是聶乘風並不樂意看到的結果。

    他們當中很多人,甚至連奇色居背後的老闆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

    林北夏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不再多言,直接轉身離開去作安排,留下其他人在大廳等候。

    “督主!”

    歐陽德突然上前,眼睛裏淚花閃爍,也不知道是該激動還是該感慨。

    之前他一直都沒有來得及與聶乘風相認,如今終於有了機會,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在他身後,歐陽醉拿出自己的酒葫蘆,猛的喝了一口,同樣眼角有些溼潤,但他卻沒有上前,因爲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覺得自己這些年不聞不問聖鉉城之事,有些對不起眼前這個昔日的兄弟。

    “督主!”

    跟隨他們前來的其他兄弟,同樣異口同聲的喊了一聲,所有人的嗓子都有些顫抖。

    誰也沒有想到,曾經那個一人天下的霸絕之姿,如今居然會變得如此落魄蒼老。

    聶乘風轉身,看着他們所有人,儘量壓抑着自己的情緒說道:“兄弟們,這些年,你們辛苦了,沒想到六年多時間不見,大家都老了!”

    說着,他狠狠拍了拍歐陽德的肩膀,道:“你也是!”

    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在沒有見到聶乘風之前,他們也曾幻想着見到他之後,定然會欣喜若狂,可沒想到,當真的見到他之後,很多話猶如卡在了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們不辛苦,只是督主這些年受苦了!”

    歐陽德伸手摸了摸眼角,道:“都怪我沒用,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查到有關您的丁點消息,不然的話,您也不會受這麼多苦。”

    “不管你的事!”

    聶乘風毫不介意的笑笑,道:“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不過現在好了,咱們大傢伙又團聚在一起了。”

    他自己這些年的遭遇,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當初信錯了人。

    “兄弟!”

    聶乘風來到歐陽醉面前,伸出一隻手掌,笑盈盈的看向他。

    “我……”

    歐陽醉只覺得鼻子一酸,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緩緩舉起手掌。

    兩隻手掌狠狠握在一起,兩個人誰都沒有在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歐陽醉心中有一道坎,一道過不去的坎,聶乘風很清楚,但他心中也有一份自責,對於兄弟無能爲力的自責,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爲心中那道坎,他自暴自棄,以至於當自己兄弟走投無路的時候,他都沒有能力去做任何事情,只有孤獨的時候以酒爲伴。

    原本他以爲,自己一生就這樣自暴自棄的時候,他突然如夢初醒,掙扎着從窩囊中爬了出來,可是當面對昔日兄弟的時候,他又怯懦了。

    好在聶乘風並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一聲兄弟便是手足,這一刻,他終於鼓起了勇氣,眸子對上了聶乘風的眼睛,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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