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是在詢問，但是一向古樸嚴肅的公孫元霜卻面帶笑容、彬彬有禮，沒有以勢壓人。
陸寬感慨萬千。
仙人世界，果然是一個赤裸裸的實力爲尊的世界啊！
想要和極境平等對話，唯有具備威脅極境性命的實力纔行。
殘酷，但是現實。
現在不是和從天門翻臉的時候，但是這不意味着陸寬就會傻乎乎地坦誠相告，把所有祕密和盤托出。
陸寬鄭重向公孫元霜一禮，說出了和秦昌誠之前準備許久的謊言。
“公孫祖師，按照天帝祕境中的功法《鑄帝朝》所記載，成立凡人帝國，可以聚集氣運，君王氣運加身，可以爆發出無窮威勢。”
“朕藉助天帝祕境中那一縷原初氣運，建立大夏帝朝，這才能勾連氣運雲海，力戰極境。”
“至於張儀的五千裏法相金身，只不過是一個徒有其表的戲法罷了，並沒有任何戰鬥力。”
聽到陸寬的解釋，公孫元霜微微頷首，聽上去倒是合情合理。
不過……
她眼睛一眯，似笑非笑看着陸寬道。
“孩子，你是從天門的弟子，而我是從天門的祖師，我們應該親密無間，你不要對我有這麼深的戒心，要講實話！”
“關於氣運法，儘管知道的仙人非常少，但是我們這些活了無盡歲月的老傢伙是非常清楚的。”
什麼？公孫元霜，不，極境老祖都知道氣運法？
那爲什麼在宗門藏經閣中查不到任何關於“氣運”的消息？
見到陸寬臉上露出一抹慌亂，公孫元霜滿意地點頭輕笑，趁勝追擊。
“凡人國度能聚集氣運，一國之君則能調用氣運，這是個大祕密，但是在極境圈子裏，人盡皆知。”
“不要低估我們的眼力和經驗，漫長的歲月中，我們見證過太多奇蹟了。”
“比如說，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大夏城內有香火神術的痕跡。是北漠那邊來人了吧？你瞞得住嗎，你知道如何遮掩香火願力的氣息嗎？”
“這，就是極境的見識和底蘊。”
“哦對了，身爲老祖，我有義務提醒你一下，宗門不反對你和北漠有來往，甚至鼓勵你們互惠互利。但是要切記，不可輕信他們，不然到時候被賣了都不知道！”
公孫元霜表面是警告陸寬不可放任北漠南格爾做大，實則是在旁敲側擊暗示陸寬，他剛剛關於氣運的發言漏洞百出。
想在極境老祖眼皮子底下扯謊，可沒那麼容易！
可公孫元霜的質詢讓陸寬一頭霧水。
我的確隱瞞了大夏有氣數這點，但是氣運法的相關部分，我都是在如實相告啊！
等了半晌也不見陸寬認錯，公孫元霜有點生氣了，她嘆了口氣，直接點破。
“人心，都是貪得無厭的；有了力量，就會忍不住作威作福。”
“凡人君王利用氣運法弒仙之事，不時就會發生，只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罷了。”
“一般而言，只要不波及到元嬰層面，我們也不會過多幹預。”
“可是！”說到這裏，公孫元霜神色突然變得極爲嚴肅，死死盯着陸寬，就想要把他完全看穿一樣。
“我們早已測試過，凡人之身，才能調用氣運，凡間君王能氣運加身鎮殺築基仙人，不足爲奇；可你身爲仙人，是如何利用氣運的？是如何大戰極境的？”
“就算你聲稱獲得了天帝原初氣運，那又如何？原初氣運也是氣運，或許會讓你的大夏帝朝有些神異，或許會讓氣運法威力大增，但是絕無可能改變仙人無法利用氣運這個根本事實！”
“老身警告你，如果你再敢糊弄我，小心你的腦袋！”
公孫元霜這短短几句話信息量實在太大，讓陸寬受到了巨大沖擊，一時心神盪漾。
原來，凡人君王弒殺幾個煉氣期和築基期的弟子，這些高高在上的極境老祖早就知道了嗎？
知道了，卻無動於衷，置若罔聞，只因爲這種級別的衝突根本無關大局。
也就元嬰尊者，能勉強獲得他們一點重視吧。
公孫祖師言稱只有凡人之身才能調用氣運，這個說法和齊廣武所言是一致的，而且自己也進行過嘗試，凡人開發的氣運法的確統統無法使用。
這樣想來，當初自己試圖編造原初氣運作爲藉口，企圖矇混過關，還是過於天真了。
自己能氣運金龍附體，甚至後面氣運化龍，純粹是藉助了氣運系統之力，任何仙人都無法複製這個過程。
這樣問題就來了，系統一事，也不可能告訴祖師啊。
該怎麼回答？
面對公孫元霜那極具壓迫力的眼神，陸寬大腦飛速運轉，心跳都不自主地快了幾分。
面對極境祖師，撒謊太容易被拆穿了，既然如此，完全可以學習張儀，利用說一半藏一半的話術嘛。
想到這裏，陸寬展顏一笑，沉穩自信道，“公孫祖師此言差矣，如果仙人真的無法使用氣運，那天帝祕境中怎麼會傳下《鑄帝朝》，上古天帝又是如何調用氣運的？”
“仙人肯定是可以調用氣運的，朕不就是活生生的一個例子嗎？至於爲什麼別的仙人不能調用而朕可以，或許，是朕的體質有什麼特殊之處？”
在陸寬開口說話時，公孫元霜目不轉睛地看着陸寬，似乎要竭力看穿他的內心一樣。
其實她的神識，則是一直盯着袖子裏的一塊紅石頭。
鑑真石，可不只有呼延適才有啊！
看到陸寬居然真的“一無所知”，鑑真石也全無反應，公孫元霜這才如釋重負。
她溫和笑道。
“別緊張，孩子。你說得不錯，你能調用氣運，正是因爲你身上有特殊之處！”
公孫元霜這下可把陸寬驚得不輕。
什麼，莫非我的氣運系統也暴露了？
還好公孫元霜臉上帶着幾分興奮，繼續解釋道。
“孩子，你是真龍天子！擁有真龍血脈的人會天然親近氣運，就算修了仙，也依然可以利用氣運，天帝就是這樣特殊的存在。”
陸寬神情瞬間僵住了。
祖師，您認真的嗎？天帝祕境是我自己安排的劇本啊……
難不成歷史上還真有天帝這麼個人？
陸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說到這，公孫元霜似乎是被激起了什麼回憶一樣，她悠悠道。
“真龍和始鳳，都是上古時期這天下的奇獸，統御了漫長歲月，極爲強大。”
“儘管現世已經不存在嚴格意義上的龍和鳳了，但是從上古遺蹟中挖掘出的龍骨和鳳羽，可以斷言，龍和鳳在歷史上是存在的。”
“這片大地上，有許多異獸，因爲體內有一絲真龍或者始鳳的血脈，從而能喚醒種種奇妙的神通。”
“我人族也有部落具備龍鳳血脈。就譬如這天下帝王家的後裔，或多或少都有點真龍血脈，否則也鎮不住一國氣運。”
“可惜這些人拜入仙門後，就算再回去繼承帝位，發揮出的氣運法的威力也並不強。”
“我們認爲，這一方面是凡人國度還不夠強大，氣運還不夠多，所以力量增幅不顯着；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他們體內真龍血脈濃度太低，和氣運親和度太低，所以發揮不出氣運法的真正威力。”
“而今天，你清楚明白地在我們面前展示出了氣運法的強大潛力，甚至強勢逼退了衆位極境祖師，不愧是……”
“我從天門的好孩子！”
從天門的好孩子？陸寬臉帶微笑，心中百感交集。
師門要是真的關心我，真當我是孩子，當年又怎會逐我出門，任由高茂斌這些純血仙人肆意欺我辱我？
要是真的關心我，怎麼會不問青紅皁白，直接六大極境老祖聯手前來咸陽施壓？
這天下，誰膽敢萌生對抗極境的念頭，就會被無情滅殺；而誰如果真正有了對抗極境的實力，卻反而成了好孩子。
當真，是荒誕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