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幾位大漢一怔,帶頭的那位尷尬的撓了撓頭,道:“抱歉抱歉,我們幾個都不識字,沒看到門口的標牌。我們這就出去。”
掌櫃厭煩的揮了揮手,對着裏頭喊了一聲:“小燕兒,出來把地擦一擦。”
“來咯。”
小廝從後廚跑了出來,拿起肩上的麻布就把地擦了個乾淨,臨了嘴裏嘀咕了兩聲,不知道說了什麼。
“掌櫃的,一桌好菜,外加兩壺清風醉”
一聲吆喝響了起來,一穿着黃色錦衣的男人便走了進來,之前還滿臉冷漠的掌櫃忽然露出阿諛笑容,他趕緊走了出來,對着男人彎腰拱手,道:“黃老闆您可算來了,菜都備好了,房間也空着,就等着您呢。”
“嗯。”男人點了點頭,剛要上樓,忽然瞥見不遠處的淡然少年,他懷裏的某物忽然一震,似乎有感,少年也向他望來。
這一望,男人瞳孔一縮,趕緊問身旁的掌櫃。
“那年輕人是誰”
“哪個”掌櫃尋着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氣質非凡的許巳幼,當下皺眉思索片刻,然後搖頭道:“好像是從外地來的,小人也不知。”
男人猶豫了片刻,緊張的攥了攥手,然後小跑到許巳幼桌前,彎腰作揖,道:“在下黃知微,見過先生。”
許巳幼拱手,笑問道:“是威,還是微”
“先生說笑了,自然是微,微小的微。”
許巳幼似笑非笑,道:“在我面前是微吧”
男人尷尬的撓了撓頭,拱手道:“先生又說笑了,呵呵”
在後面的掌櫃此刻心中已經是大浪滔天,驚得是渾身僵硬,這黃知微是何人乃是中州富商之首,幾乎壟斷了整個中州的運輸鏈。
現在在江上運貨的貨船,百分之九十,都是他黃知微家的。
如此人物,在任何地方都橫着走,就連一些大官老爺都需要巴結,沒想到這等人物,居然會對一位少年如此卑躬屈膝。
許巳幼沒有說話,黃知微也不敢坐下,他攥了攥手,有些不知所措。今日他來青街港爲了談一單生意,接應之人明早就到,沒想到卻遇到了這位先生。
用眼睛餘光,黃知微看到了一張英俊的面龐,身上淡定自若的氣息讓人忍不住靠近,可是,許巳幼明明就坐在那裏,那麼的觸手可及,但黃知微心中的距離感怎麼也揮之不去,彷彿他現在一伸手,面前的少年就會遠去。
黃知微腦海中忽然蹦出兩個字:仙人
站在仙人面前,他不敢動。
知道許巳幼身份的黃知微因爲壓力,額頭滲出汗珠,忽然他胸口再次一熱,疏遠感消失不見。
恰巧這個時候,許巳幼開口了:“坐吧,不必拘禮。”
“是。”黃知微小意的坐下。
之前的小廝託着菜餚走了過來,來回兩趟便將菜式上全,外加一壺十兩銀子的美酒。
黃
知微皺眉,輕聲喝道:“怎可上如此劣質的酒去,上兩壺清風醉”
“不必,這酒就很好。”
小廝爲難了,不知道該聽誰的,黃知微見此趕緊道:“沒有你的事了,忙你的吧。”
說完他就端起酒壺,給許巳幼滿上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一杯酒的錢算你的。”
黃知微笑道:“這頓飯錢,也算在下的。”
許巳幼輕笑一聲,拿起筷子就夾了顆花生米,然後一口喝下杯中酒。
“嗯此酒不錯,入喉乾爽,有清香之味流轉,似是茉莉”
在旁的掌櫃趕緊開口,道:“先生好品味,此酒名爲白茉莉,由茉莉花釀製而成。”
“不錯,不過一兩一壺有些貴了。”
“是是”掌櫃額頭滲汗,連黃知微都要尊敬的大人物,他一個小小掌櫃可不敢造次。
“這酒如其人,釀的久了,酒性溫和醇香,纔算好酒,如果一壺酒只需兩三日便能釀成,那這酒,也就沒有嘗的必要。”
掌櫃賠笑,以爲是在說自己之前趕走工人的事兒,下意識的彎下腰,而黃知微則是露出思索,心中搖擺不定。
大皇子所做的皮肉生意可不是豬肉牛肉,而是一位位正值青春歲月的美嬌娘。
販賣人口,紫邑並沒有明文規定禁止,但卻被官府不喜,伏妖衙門更是查一個殺一個,這生意在有些人口中就是所謂的“黑財”。
許巳幼給自己倒了杯酒,笑道:“這裏的菜我也喫不下,你也喫吧。”
“呵呵並不是餓了才能喫飯,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喫這頓飯。”
黃知微心中一顫,問道:“先生這是何意”
“喫該喫的飯,不該喫的時候就喝喝酒。”
很明顯,許巳幼是在警告黃知微莫要犯錯,皮肉生意固然賺錢,但風險很大,而且有損陰德,晚年必會有劫,無法善終。
“還請先生賜教。”黃知微再也坐不住,他被迫來談這筆生意,若是不談,黃家以後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得罪一位皇子,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並無指教,只需憑着良心便好,不要辜負你胸口的那枚經藏玉。”
黃知微捂住胸口,呢喃道:“經藏玉還請先生明示。”
這經藏玉是他黃家祖傳的寶物,據說他黃知微的祖先曾遇到過仙人,因行好事,被仙人賞識,這玉就是那位仙人所贈。那位仙人說,黃家誰若是解開這玉中玄機,便可請他做一件事。若是解不開,此玉可當做辟邪納福之器。
數百年來,有經藏玉的黃家漸漸做大,可傳了十幾代,愣是沒有一人能參悟。所以老太爺,也就是黃知微的爺爺,就把他當做寶物供在了香火堂內。
直到黃知微前兩天剛拿出來。爲的就是讓自己心安些,畢竟做這個買賣,沒點護身符啥的,還真不敢出門。
許巳幼並未急着回答黃知微,而是將每個菜色都品嚐了一遍,隨後放下筷子,開始喝酒
。黃知微欲要開口,他胸口的玉佩再次一熱,剛要脫口而出的話被他嚥了下去。
等了大概一個時辰,到了亥時末,大廳內的客人就剩下許巳幼和黃知微,還有一衆夥計,因爲從黃知微對許巳幼作揖的那時候開始,掌櫃就吩咐打烊,不過門還開着,能看到外面燈火通明,馬車不斷行過。
就在衆人站得腿腳發麻,額頭冒汗的時候,門口出現了一道瘦小的身影。
身影穿着破舊的直裰,小臉烏黑,看不清具體的容貌,頭髮胡亂披散,腳下的鞋子也有幾個破洞,因爲是冬季的緣故,寒夜顯得格外冷冽,凍得瘦小身影瑟瑟發抖。
呼呼
寒風吹過,碼頭外大江拍岸,點點細雨落了下來。
“請請問各位老爺能能給點喫的嗎”
身影本想進來,但看到光潔的地面,他趕緊停住,雨點打在他的身上,讓寒意更是甚了幾分。
掌櫃眉頭一皺,心想這哪裏來的小叫花子,沒看到門口的標牌已經寫上打烊二字了嗎
“去去去,沒看到本店關門了到別處討飯去。”
一位小廝想要表現一番,趕緊出列,帶着嫌棄之色揮着手,掌櫃神色一變,不敢出聲,只能把這位小廝給記住。
“就一碗白米飯就成我真的好餓”
小乞兒臉上帶着祈求,小廝擼了擼袖子,拿起牆角的掃帚,就要趕人,這時一聲嘆息傳來。
衆人看向了少年,後者則是溫和的看着黃知微。
玉佩一熱。
黃知微大驚,趕緊站了起來,一個飛踢就把那小廝踹到了屋外,然後扯出一副自認爲很和善的笑容,對着小乞兒道:“趕緊進來,外面涼,掌櫃的去準備一桌好菜”
“是”
“不必,這桌的菜熱熱就好。”許巳幼道,看向了小乞兒。後者縮了縮脖子,心中掙扎,不過很快,她肚子的咕咕聲戰勝了警惕心。
“不用不用熱我就喫冷的。”
許巳幼點了點桌子,笑了笑,黃知微一皺眉,道:“冷的吃了對胃不好,你年紀小不知道愛護自己,等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什麼是胃痛了。”
小乞兒不想麻煩衆人,拘謹的站在桌旁,道:“不不用了。”
“我說”
黃知微沒說完,許巳幼就笑道:“那喫吧。”
“謝謝謝大哥哥。”許巳幼溫和的笑讓小乞兒心中的警惕放下,站在桌前吃了起來,等喫下一口菜,她驚叫道:“呀,這菜是熱的,唔真好喫。”
衆人懵了,熱的
這菜放了有一個時辰吧就算是茶水也該涼了。
黃知微比掌櫃等人知曉的多,想起之前許巳幼點桌子那兩下,他心中一顫,這就是仙人手段嗎
月桂樓的第四層,張格生剛指導完萱清兒的練字輔導,準備出去喫個夜宵,站在欄杆處往下一望,頓時一怔。
大廳裏的那孩子,不是今早遇到的小乞兒嗎
她怎麼會在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