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作爲高等甲士的武衝今夜放衙回家,吃了晚飯,正準備帶着夫人出門逛逛,賞一賞夜景,可還沒出門,就被一捕快給攔了下來,說有一樁命案,需要他去解決。
食君之祿,奉君之命,拿着朝廷的月俸,就算心中再怎麼不願意,他也得出值。還好夫人臨行前稍微安慰了一番,這讓武衝心中稍好了一點。
等到武衝趕到的時候,晚宴已經散場,起碼外院的三百桌已經散席,他看着滿桌殘羹剩飯,微微皺眉,爲什麼這麼亂太守府不收拾死了不成
當他打開內廳大門,一股撲鼻的血腥味就傳了過來,滿地都是鮮血,還有橫七豎八的桌椅散落在地,最關鍵的是,一顆頭顱滾落在旁,看模樣似乎是吉峯
太守這個死胖子真的死了
“怎麼回事”
他看向了石弘毅,這種場合還需問交城扛把子。後者揉了揉眉心,將吉峯的死講了一遍,之後衆人對峙,本來這是個平衡,沒想到黃知微和何忠良又吵了起來,最後大打出手,何忠良不慎,被黃知廿打入內廳,正好打破了這次平衡。
趁着衆人愣神,崇明一個翻身就破窗而逃。
仇重,黃知廿和何忠良立馬就追了出去,黃知微本想等道長,但看到自己弟弟衝了出去,他也咬牙追了上去。
武衝低聲罵了兩句,一拍背後的二十四玄夜闕,一根青色鐵扇彈出,被他抓在手心,看了一眼衆人,他道:“今夜已經不關諸位的事了,從哪來回哪去。”
祁正明等人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們紛紛起身告辭,最後只留下石弘毅一人,武衝瞥了他一眼,從二十四玄夜闕中取出尋妖鏡,然後調到“血”上,指針晃動了一番,指向了一個方向,他二話不說,執扇追去。
交城五十里外的一條河道邊。
這裏常年沒有船隻,但今天,卻有一艘船塢停靠在這裏,船上一女子正在翹首以盼,懷中還抱着一個兩三歲大的孩童。
忽然,一道黑影從高空閃過,然後踉蹌着落到船塢之上。
“明哥”
“別說話,我們先離開這裏。”崇明撐開船,內勁一散,船塢下蕩起一陣漣漪,載着二人向着遠方駛去。
半個時辰後,數道人影疾行至此,其中一個鬍子大漢蹲在河邊,看了一眼離岸邊三尺遠的腳印,沉聲道:“乘船逃了,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看方向應該是安海城。”
“安海城”光頭漢子皺眉,因爲傷勢的原因,他一路追來臉色有些泛白,“他難道想走海路”
“很可能。”另一位男人沉聲道:“寒州他已無立足之地,只能走海路前往他州。”
“接下來我與何忠良去追,你回去。”鬍子大漢說道。
“既然知道去向,我們趕緊出發,尋妖
鏡已經記錄他的血氣,他跑不了”
這追擊過來的三人正是仇重,黃知廿和何忠良,黃知微因爲不善腳力,所以根本沒有跟上,估計這會兒已經回到了交城內。而王卜樹則是按照兩位上司的交代,去客棧取二十四玄夜闕。
而武衝,可能還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黃知廿本是來參加水陸大會的,根本的目的就是爲了找高手對戰,這次遇到崇明,他想水陸大會也許不用參加了。
“我跟你們一起”仇重沉聲道,何忠良皺眉,“你體內氣息紊亂,舊傷未愈還強行戰鬥,已經傷了筋骨,早些回去養傷。”
“我有事未了,你們不用管我。”
黃知廿沒有回答,而是對何忠良道:“聯繫下阿樹,讓他帶着二十四玄夜闕去安海城。”
“嗯。”何忠良點頭,面對罪犯,二人之間還是很有默契的,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匣子,打開後深呼一口氣,一絲元氣被他運於口中。
“安海城。”何忠良對着匣子說了三個字,然後元氣流出,滲入匣子中央的黑色裝置內。
已經拿到二十四玄夜闕的王卜樹騎着馬在荒野中飛奔,忽然他胸口一震,他拿出一口匣子,打開後一團煙霧從中間的黑色裝置內流出,凝聚成三個字:安海城。
王卜樹神色一凝,調轉方向,朝着北方騎去。
安海城,寒州沿海地區最大的一座城市,雖比不上蘇州城、廣清城這些地方,但縱觀整個寒州,安海城算得上是首都, 這裏因爲靠海,所以港口較多,是與其他州交往最爲密切的城市。
到了夏季,那些富家小姐,貴族公子哥都會來此度假,如果走水路的話,從南州到寒州只需一個月的路程。
現在已是夜晚,海邊熱鬧非凡,攤位擺滿了十里,到處都是燈火,街邊小喫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因爲遠離皇城,所以這裏的民風相對來說比較開朗,沒有那麼多的規矩,只要喫飽穿暖,外加賺些小錢,他們就滿足了。
安海城的太守也沒有什麼架子,有時候還會親自出來擺攤,他本來就是安海城人,當上太守也算是名歸故里,相比於交城太守,安海城的這位,算是極爲和善的了。他本身就是讀書人,比較淡泊名利,不像吉峯那般嗜錢如命。
今兒是新年第一天,晚上還有特別的晚會,用來祭拜海神大人,希望來年給予一些厚澤。
一家涼粉攤位前,一位白袍年輕人看了一眼,問道:“老闆,這涼粉怎麼賣的”
“五個銅板一碗,公子,要幾碗”
“嗯給我來三碗吧。”
“得嘞,諸位稍歇片刻。”
白袍少年身邊還有兩人,他們坐到椅子上後便開始觀賞起夜景來。
這處集市基本上都是由臨時棚子搭建起來,喫的穿的玩的,一應俱全,且不管這裏的環境怎麼樣,單單是這份溫馨的場景,就讓人心
生歡喜。
在等待的時候,許巳幼拿起茶壺倒了杯茶,問道:“師叔爲何會在此處啊”
“哈哈哈,忘記跟師侄你說了,我目前住在寒州,岐黃山可認得”
許巳幼點頭,岐黃山在寒州南面,是一條百里長的山脈,山上草木茂盛,多生怪柏,而且少有人煙,太行找這處地方也算是隱居世外了。
“你也知道岐黃山那地方偏僻,所以我每個月都會下山兩次,將打的妖獸賣錢換幾壺酒,幾碟下酒菜喫,這不昨天我剛到交城,就聽到太守家宴請三百桌”
許巳幼算是懂了,道士下山,出現得最多的地方不是什麼妖窟,山寨,而是飯桌上,沒辦法,窮啊,有錢自己買喫的誰想蹭啊許巳幼這些年攢了些氣運,身上銀子也漸漸多了起來,可再多也沒超過二十兩。
“誰想到這次喫宴,竟然會遇到師侄,屬實沒有算到。”
太行在下山前特別算了一卦,表示並無多少因果,可誰知許巳幼已經不沾因果,如今怎麼算也是算不到的了。
這一點倒是讓太行頗爲羨慕,這種機緣,不是每個道士都有的。
不沾因果,這四個字的分量,對於每個道士來說,顯得極爲珍貴,試想一下,你下山喫喝玩樂,惹出麻煩,最後灑然離去,不沾因果,多快樂。
道士懼因果,這不是空穴來風,因果多了,會遭受劫難,其中破財運就是其中一個,不沾因果後的許巳幼本該沒有破財運纔對,但他是道門子弟,頭上頂着偌大的道門氣運,除非道門可以再次昌盛,不然這破財運會一直跟在每個道士身上。
“這個,師侄啊,你身上有多少銀子啊”
“二十三兩一串,外加二十一個銅板。”
太行搓了搓手,道:“能否借師叔十兩啊”
許巳幼點頭,從芥子袋中拿出一把碎銀子,太行見了喜笑顏開。許巳幼如今不沾因果,這錢借了,破財運不會觸發。他現在整個人加上兜裏的錢,不超過十個銅板,最便宜的芙蓉都要二十個銅板,更別說下酒菜了。
但太行可以肯定,道門最窮的,不是他。
“十兩銀子師叔那好,我們按利息來算,一個月的利息算十個銅板,倘若師叔能在一個月內還掉,利息就算了。”許巳幼認真開口,還從芥子袋裏拿出紙筆,將明細與借款寫了下來。
太行一看老臉一僵,苦笑道:“這個師侄不必較真,這十兩銀子與你來說,也就一頭妖的事兒咱破財運濃厚,可攢不了師侄你那麼多錢啊。”
“這一碼歸一碼,師叔還了可再借,不可因師侄不沾因果就隨意造因果。”許巳幼道,“若是師叔同意,就簽下這份借條吧。”
太行一頭黑線,看來是坑不到這臭小子的錢了
“唉,小時候的你多可愛,天真無邪,從不算小賬,現在你怎麼唉青嵐在九泉之下見到你這麼市儈,肯定不會瞑目吧。”太行手指泛着元氣,輕輕點在了那借條之上。
以後憑着這借條,太行在哪兒許巳幼都能找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