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燒不盡 >第45章 借條,寫下來
    第二學期如期開學,商牧梟那邊毫無動靜,幾乎要讓我忘了他的存在,直到他再次出現在選修課課堂上。

    他竟然又選了我的課,而我對此一無所知。

    這次他身邊沒有尹諾,也沒有周言毅,只有他一個人來上課,我看了眼學生名單,確定這學期只有他選了我的選修課。

    這算什麼因爲上學期我掛了他,所以他決定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爬起來,再接再厲,誓要從我手裏拿到學分嗎

    我心煩意亂,整堂課都只是專心盯着ppt,一股腦地講課,沒有看一眼臺下。

    但就算如此,我仍能從衆多視線中清晰地感知到商牧梟投注到我身上的那道它滿含侵略性,落在肌膚上,甚至會有些隱隱作痛。

    講完課後,我留下餘喜喜回答學生們的問題,自己則拿着講義飛速離開教室。

    一路觀察四周,沒有發現商牧梟跟過來的跡象,提心吊膽回到辦公室後,我暫時鬆懈下來,放下懷中講義,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壓驚。

    把門鎖了,如果商牧梟來找,就假裝不在吧目光掃向辦公室大門,剛想有所行動,那門便被人緩緩推開。

    “老師,走這麼急做什麼”商牧梟從外頭走進來,語氣帶着笑意,也帶着明知故問的惡劣。

    手一抖,我將茶潑在了褲子上,因爲完全感覺不到疼,過了好幾秒纔想到要找紙巾把水擦了。

    我這頭手忙腳亂找紙巾,商牧梟那頭反手關上門,接近一米九的大個子靠在門上,像一座小山似的,直接將門洞堵得嚴嚴實實。

    “一週到了,錢呢”

    宛如孫悟空的緊箍咒,我現在聽到“錢”這個字就萬分頭大。

    回想一週前的夜晚,商牧梟突然拉住我,說他改變主意想要回自己的東西,全部的東西。

    用膝蓋想都知道,他不可能是想要回那堆碎玻璃,他的“全部”裏必定包含了那臺星特朗。這讓我很心煩。望遠鏡已經被我賣了,錢都轉給了盧玥,哪還有東西還他

    “怎麼,有難處嗎”商牧梟追問道。

    何止是難處

    冬夜寒冷,路邊還留着一些沒來得及融化的積雪,我吐着白霧,如實告知:“我以爲你不要了,已經把望遠鏡賣了”

    最後幾個字我說得有些虛,不由垂下眼皮,盯着地上的一小灘積雪,不敢看他。

    “賣了賣了多少”

    “二十萬。”

    “那你把二十萬給我。”

    “你”我一下擡頭,心裏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有一種什麼事都趕到一起的措手不及。

    “我什麼”商牧梟氣定神閒看着我。

    我一咬牙:“望遠鏡本來就是賠我的,照理我可以不用還。”

    放之前我肯定說不出這種話,但現在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也只有厚臉皮一回了。

    商牧梟聞言眯了眯眼,說話自帶一套邏輯:“那照着之前那架望遠鏡我原樣再給你買一個,你把二十萬給我。”

    我與他彼此對峙着,一時誰也沒出聲。

    忽然,蛋黃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商牧梟將狗摟得更緊一些,同時吸了吸鼻子,面色在積雪映襯下凍得發白。

    我長長嘆了口氣,與他打着商量:“給我幾天時間”

    “好啊,那我給你一週時間。”本以爲他不會這麼輕易鬆口,誰知話到一半便被他打斷,“我現在住在那棟樓的1102,除了望遠鏡以外的東西,麻煩送到那裏。”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樓。

    不僅就在我住的樓對面,連樓層都和我一樣。

    我擰了擰眉,壓下即將脫口而出的詢問,點點頭,問:“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他收回凍僵的手,放在脣邊輕輕呼着氣道:“走吧。”

    第二天我就叫了閃送,撿出耳釘,把他那箱東西全給他送了過去。

    閃送小哥對着地址確認再三,最後面色古怪地帶着箱子走了。

    這一週我不是沒想過辦法,但確實沒有辦法。有辦法,我也不至於放棄十萬塊的外骨骼。

    我從一旁抽過紙巾,將它們按到大腿上,一邊擦着茶漬一邊道:“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我可以寫張借條給你。”

    從財富正增長到負債累累,我只用了一個月都不到。這年頭,可真是太世事無常了。

    商牧梟仍是靠在門上:“要是我不願意呢”

    我將潮溼的紙巾丟進垃圾桶,用之前讓他還狗時他回我的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那你就去報警吧。”

    我來到辦公桌後,打開電腦開始工作,沒再特意關注他的動向。

    過了會兒,商牧梟朝我這邊走來。

    “二十萬剛到口袋就沒了,你給誰了”

    “和你無關。”

    “給你那姘頭了”他語氣微沉。

    他每次說“姘頭”這兩個字我都要愣上一愣,慢半拍才與賀微舟的臉對上。

    “和你無關。”我再次重申。

    他靠坐在辦公桌上,消停了那麼半分鐘,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隨後突然爆發,伸手用力掰過我的下巴,迫我擡頭看他。

    “我不會報警,但你要是不還錢,我就讓全校都知道,你被我睡了,還睡哭了。一邊哭還一邊拖着你那雙無力的腿滿牀亂爬,渾身溼漉漉的,就跟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一樣,什麼都漏了。”他湊近我,拇指揉着我的下脣,語氣、動作無不輕柔,眼瞳卻很黯,“你不想那樣吧,老師”

    指尖抽搐着,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要用這種事情威脅我。

    胃部痙攣起來,帶着些許反胃感。心臟像是成了一隻外強中乾的牡蠣,看起來堅不可摧,結果一撬就開,毫無辦法地袒露出最柔軟的部分,被曾經那樣在乎的人反覆戳刺,直到血肉模糊。

    “商牧梟”氣息顫抖着,我一眨不眨注視着他道,“你非得把我的感情這樣踩在腳底下糟踐嗎”

    我知道商牧梟對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以很理性的結束與他的感情。但我不會後悔有這段感情,畢竟我的付出是真,發生過的快樂也是真。

    它不是我人生中的能夠照亮我前路的一段星光,但也絕不是我的污點。

    我不明白商牧梟爲什麼要將這一切弄得這樣不堪。

    商牧梟沒有回答,盯着我的脣看了半晌,鬆開手道:“我可以再寬限你一個月。”

    他直起身,從我辦公桌的文檔收納架裏抽出一本筆記本,翻到空白的那頁,將其攤到我面前。

    “借條,寫下來。”

    我抿緊了脣,拿起一旁鋼筆,拔出筆帽,規整地寫完一張借條,撕下來甩到他面前。

    他接過仔細檢查了一遍,滿意地收下。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北哥,是我。”餘喜喜道。

    我緊張地看了眼商牧梟,他瞥向辦公室大門,臉上升起被打擾的不悅,但還是放下長腿,往門口走去。

    “那我就先走了,老師。”他拉開門,無視餘喜喜的驚愕,衝她笑了笑,頭也不回地離去。

    “哇哦,我差點和他貼面耶,近看也太帥了吧。”餘喜喜捂着胸口走進來,“北哥他來找你幹嗎啊”

    我現在渾身都有種虛脫的無力感,無限接近大病初癒,或者死裏逃生。

    揉着鼻樑,我隨口答道:“一些課業上的諮詢。”

    隨着開學,我的復健頻率也有所減少,全都集中在了雙休兩日。其實我對能站起來已經不抱希望,權當強身健體了。

    這天我剛一進門,就覺得理療師看上去格外不同,要笑不笑的,一臉“你快來問我,我馬上要憋不住”的模樣。

    那呼之欲出的喜色,叫我忍不住也笑起來:“怎麼你是要結婚了嗎”

    他終於不再矜持:“不是,是你那套外骨骼你不知道你有多幸運,上次之後,對方代表聽說你資金上可能有些困難,特地向上做了申請,免除了你全部費用,現在你可以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外骨骼設備了興不興奮高不高興”

    我被這天降的驚喜砸得腦袋一片空白,話都說不出了。

    峯迴路轉,否極泰來。在我以爲自己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時候,老天告訴我,不,我失去的還遠遠不夠。而在我即將一無所有的時候,老天又送來這麼大個禮物。

    我跟着理療師一道傻笑起來,笑人生如戲,也笑老天爺這個變態,玩弄人心實在有一手。

    “真的”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理療師好笑道:“難道我還會騙你啊不過對方代表說了,雖然你可以不用付錢,但你需要隨時隨地的給他們做一個用戶反饋,上傳你的使用感受。”他掏出手機讓我掃二維碼,“這是對方代表的聯繫方式,你加一下。”

    這要求合情合理,不算過分。我點點頭,掃出一個添加好友的界面。

    對方頭像是一片星空,暱稱十分簡練,只是一個“x”。

    “代表姓什麼”

    “姓肖。”

    我“哦”了聲,做了備註,打上“肖先生”三個字。

    復健完後,我看了看手機,對方還沒有通過我的好友申請。

    或許是個工作號,只在工作日纔有人吧。想着,我揮別理療師離去。

    出門時我也沒看黃曆,但我想今天應該是個充滿喜氣的日子,好事連翻而至,讓我應接不暇。

    開到半道上,楊海陽打電話過來,告訴我他要結婚了,婚期定在下個月。

    他們年前才見過家長,我以爲他們起碼要下半年纔會將婚禮提上日程,想不到竟然這樣倉促。

    我問他爲什麼這樣急。

    他憨笑着,含着絲羞赧道:“芸柔懷孕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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