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哀慟:“陛下,老臣一把老骨頭……一心爲大虞啊……”
“這都是誤會,真的,您相信我!”
夜亦雄冷汗浸溼後背,人到臨死之前,本能的都想逃得一命再說。
若他日後有活路,一定不會忘記今天的恥辱!
顧清寒嗤笑一聲:“都坐到皇位上自稱朕了,還誤會?”
夜亦雄悲悲慼慼,眼淚涌上渾濁的雙眼,顯得更可憐了。
“老臣是以爲太子謀權篡位,毒殺陛下和娘娘,這才心急進宮,維護大虞安穩!”
顧清寒都無語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夜亦雄知道沈暮塵沒那麼好糊弄,轉臉看向顧清寒。
沈暮塵這麼寵顧清寒,只要她求情,沈暮塵一定會遲疑……
顧清寒雖是顧家人,但都隔了多少代了,怎麼還會在意那些仇恨,她更在意自己的地位……
夜亦雄壓低聲音說道:“清寒啊,我與你曾祖父是莫逆之交,當年護國公謀逆後,我心灰意冷,長期稱病不上朝,都是因爲我思念摯友、心情悲慟的緣故啊……”
“夜家與顧家情深義厚,你看俞太傅他們要請奏殺你的時候,夜爺爺都沒有說話,還暗中替你阻攔,否則你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女子,怎麼能在後宮安然無恙這麼久?”
顧清寒諷刺一笑:“這麼說我能得帝王寵愛、在後宮屹立不倒,都是因爲你的緣故咯?”
沈暮塵雙眸如蒙寒霜,微微擡手,阻止剛殺進殿的趙四等人。
夜亦雄暗自一喜,以爲沈暮塵真的因爲顧清寒而遲疑了。
他假裝沒看到眼前局勢一般般,不要臉的點頭:
“那是!不過這都不算得什麼,夜爺爺該做的,你是爺爺摯友的後人,不論怎麼樣爺爺都會護着你。”
顧清寒面無表情。
夜亦雄又說道:“今日夜爺爺也是受人矇蔽,有人告訴爺爺,太子毒殺帝王!爺爺一心爲大虞,不然怎麼會謀反?”
“爺爺認了,栽了就是栽了,沒什麼好說的。”
“但爺爺放心不下你啊!爺爺要是死了,以後誰暗中護着你?你在後宮一家獨大,別人都看不慣你的。”
夜亦雄說得情真意切,渾濁的眼眸裏滿是慈愛和不捨。
大有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感覺。
顧清寒可能不會相信我的情感……
但是她能在後宮得到獨寵,說明也是有點心機的……我給她提供一條後路:她今天保下我,我日後一定會維護她!
只要她不蠢,一定會心動。畢竟顧家的確沒有什麼實力,我能殺到皇宮,實力不可小覷。
後宮妃子,誰不想手裏有點勢力?
其實夜亦雄算計的也沒錯,要是一般的妃子,肯定會爲這個條件心動。
可惜他永遠想不到,眼前的人不是顧清寒,而是顧雪!
顧清寒漫不經心的轉動手裏的匕首,恍然大悟的點頭:“你是說只要我保下你,以後你都爲我效勞?”
夜亦雄做出焦急的樣子:“小聲點呀,傻孩子!”
顧清寒臉色一寒,冷笑道:“我的確是傻,當年纔會這麼相信你。”
她眼底滿含譏諷,頓了一下才說道:“你說是不是啊?”
“……夜伯伯!”
最後那三個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夜伯伯?!
這個世界上,這麼稱呼他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顧雪!
眼前的顧清寒忽然與顧雪的模樣重合,她的眉眼、神情和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死去多年的人突然站在了面前!
夜亦雄嚇得神魂皆冒:“你,你……你不是顧清寒!”
“你是顧雪?!”
顧清寒用食指抵住嘴脣,噓了一聲,笑得嬌俏無比:“小聲點呀,夜伯伯!”
夜亦雄腦袋嗡的一聲,徹底傻了。
顧清寒用匕首在他臉上比劃,輕笑道:“夜伯伯剛剛不是說得頭頭是道嗎?當年,也是這樣欺騙我爹爹的吧?”
“繼續說啊!我想聽聽,夜伯伯究竟是怎麼哄騙過我爹爹,最後還逼得我爹爹走上那一步的。”
眼前的女子笑得如綻放的玫瑰,夜亦雄卻像被吐着蛇信的毒蛇盯上了一般,冷汗連連。
鬼!
有鬼!
夜亦雄嚇得想拔腿就跑,但兩隻腳掌被利箭釘在地上,一動就劇痛入骨,忍不住慘叫一聲!
他突然想起半年多之前,顧清寒在軍營撞戟自殺,屍體被運回皇宮。
明明死了三天,卻突然又活了過來!
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爲,顧清寒是詐死,爲的就是要獲得帝王的注意。
現在他才知道,顧清寒哪裏是詐死,是真的死了!
回來的,是死了十五年的顧雪!
“你,你別過來!”夜亦雄顫聲說道。
顧清寒完全沒想到,像夜亦雄這樣的人,下敢算計摯友,上敢逼宮謀反,居然會怕鬼。
正應了那句話,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夜亦雄這是得做了多少虧心事,纔會怕成這樣?
她嗤笑道:“不行呀,我不靠近夜伯伯,又怎麼能……要了你的命?!”
她的話音陡然變得陰森,指尖微捏,掐了一個訣!
守在一邊的黑棋和白棋,立即撲向夜亦雄,一個咬在他肩膀上,一個爬在他身上,狠狠的掐他的脖子!
夜亦雄眼前一暗,就見兩隻渾身是血的鬼撲了過來!
嚇得他拿起刀,拼命的朝自己身上砍。
“不要……不要過來!”
大刀鋒利,一下就將他自己的肩膀削下來了一半!
這陡然而來的變故,嚇得殿堂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夜亦雄猶如不自知一般,還拿着刀拼命的朝自己身上砍,狠得跟砍殺父仇人一般。
顧清寒眼神冰冷,這怎麼夠?
夜亦雄飛濺出來的血沾到了顧清寒身上,顧清寒順勢用指尖沾染鮮血,迅速畫了一個血符!
今夜死的那些冤魂,就像地獄裏涌出來的惡鬼一般,尖叫着、哭喊着。
紛紛抓住夜亦雄的雙腳,爬上他的後背,啃着他的鼻子!
要把他拉進地獄!
夜亦雄身處這樣的血相地獄,哪裏還有什麼理智,只顧着朝自己身上砍,一邊砍一邊扒拉。
拼命的想將身上的惡鬼扯開!
在旁人看來,他就是一邊砍自己,一邊把自己的血肉狠狠剝下來!
這一幕駭人無比,大殿下的衆人看得冷汗溼透了後背,臉色發白。